褚归离京前一夜为院长整理了半宿关于乡村医疗改革的建议,加上火车上的奔波,这一觉睡得近乎人事不省。
贺岱岳早晨见他睡得沉,没忍心叫醒他,上午跟派出所的民警在村里走访,中途回了趟家,见褚归敞着堂屋门坐屋檐下吃着他拌的糖番茄,嘴边沾了粒番茄籽,贺岱岳躁乱的心一下平静了。
“锅里蒸的鸡蛋吃了没?”贺岱岳张嘴接了褚归夹的最后两片糖番茄,顺便把碗里剩的汁儿一并喝了。
“吃了,你上午在忙调查的事?”褚归掏手帕帮贺岱岳擦了额头的汗,“只有你一个人吗?”
“还有派出所的民警,他在老院子杨叔代我陪着。”贺岱岳拇指拨掉褚归嘴边的番茄籽,“中午多煮一个人的饭,我喊了民警同志来家里吃。”
派出所的民警姓郭,跟褚归有过数面之缘,正是去年办理老鼠药杀人事件的那位小徒弟。
看到褚归,郭得胜的反应很是兴奋,缺乏稳重的模样令人怀疑他是否真的靠谱。
“褚医生,原来你住这啊!”郭得胜主动与褚归握手,“我昨天怎么没见着你?”
“我回了趟京市。”褚归端了椅子请郭得胜坐,他本想问郭得胜出师了么,但顾及礼貌问题,打消了可能得罪人的念头。
虽然转了正,郭得胜依然是小徒弟,贺岱岳报了案,但养殖场并未受到实质性的损失,所以派出所不怎么重视,派了郭得胜来走个过场。
早一小时收工的潘中菊炒好了菜,对话转移到了桌上,褚归问郭得胜走访半日有何收获,郭得胜说了一大堆,用四个字概括,一无所获。
派出所不重视,他倒是真心实意的想破案,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单独负责案子。
相较而言,当了六年兵的贺岱岳更为专业,他判定作案者非本村村民,大概率是周边几个生产队的人。
吃饭吃得津津有味的郭得胜忙咽下了嘴里的饭:“你咋知道的?”
“养殖场的饲养员每天早上九点喂猪,八点煮猪食。”贺岱岳放下筷子分析,“从剁猪草、煮猪食到喂猪,全部是经的三位饲养员的手,如果有巴豆,他们不会发现不了。说明食槽里的巴豆是有人在喂食后加的,而九点是上工的时间,昨天的上工记录我们看过了,没上工的我们也走访过了,他们都不具备作案动机。”
时值七月,临近双抢,杨桂平强调了严禁偷奸耍滑,因此困山村的上工率达到了七成以上。另外两成多,不是老弱病残便是忙得脱不开身,哪来的功夫给避着村里人去养殖场投巴豆。
况且同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投巴豆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
“你说得有道理。”郭得胜严肃点头,“但为什么是周边几个生产队而不是其他远的地方呢?越远越不容易被抓不是么?”
“离得远是不容易被抓,可他们干嘛要跑这么远投毒?”贺岱岳认为作案者无非出于两种心理,一报复,二嫉妒,远地方的人与贺岱岳素昧平生,何谈报复;至于
嫉妒,他养殖场才起步,一头猪没出栏,嫉妒啥?
所以作案嫌疑人百分之九十在周边的几个生产队。他们的条件和困山村差不多,以前过一样的苦日子,现在眼见着困山村的生活逐渐滋润了,某些人心里不平衡了。
贺岱岳的分析井井有条,郭得胜被他说服,大口刨完了饭,他马上调查周边的生产队!
“麻烦警察同志了。”贺岱岳语气诚恳,郭得胜办案水平是低了些,不过态度积极,有他帮忙贺岱岳能省不少力。
下午两人去了最近的生产队,褚归则上养殖场看了下那些猪,贺岱岳处理及时,它们一个个已经恢复了食欲。
猪食的味道称不上好闻,褚归嗅了嗅,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怪异:“大伯娘,你们往今天的猪食里添折耳根了?”
“对,天太热了。”喂猪的养殖场如同蒸笼,大伯娘热得汗流浃背,“折耳根清热嘛,我就添了些。”
“添了多少?”褚归追问,折耳根属寒性药材,多食伤脾胃,而猪仔昨天吃了巴豆,正是肠胃虚弱的时候。
“两把。”大伯娘比划了下,黄泥坳有片折耳根长得特别茂盛,她想着喂完猪背着背篓去割来着,“咋,折耳根喂不得吗?”
褚归把折耳根的禁忌讲了,得亏大伯娘比划的两把不算太多,分到十几头猪身上没到过量的程度,无需把食槽里的舀了弃掉重煮。
大伯娘松了口气,抓着围裙抹了抹手:“我下次不喂了。”
喂是能喂的,但要等巴豆的毒性消了,褚归宽了大伯娘的心,让她割了折耳根把它剁碎晒干过几天给猪吃。
“翻白草的药性温和,这些天先添着它喂。”药性温和的清热药材褚归认识不少,翻白草是村里最易得的,拿个小锄头田间地头挖一挖,尽够了。
“翻白草是啥?”大伯娘听不懂学名,以为褚归说了个本地没有的物种。
褚归上辈子他很少同村里人交流,说学名的习惯大于俗称,他转换了一下,翻白草在青山公社叫做鸡腿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