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入巡诊范围的城镇是上面精挑细选的,太好了不行,领导指示了要下到农村基层,太差了也不行,例如某些过于偏僻的村舍,自己人出行都困难,医疗队的专家们怎么进去。
因此群山遍布的漳怀在第一时间被排除在外,中选的乡镇大多具备同一个特点——穷,但路还算平坦。
带路的青年垂头丧气的,他自顾自走得大步流星,褚归轻松地跟在其身后,他本不是很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的性格,对方既然表现得如此抗拒,他当然懒得主动搭话。
“长福,你不是接巡诊队的专家去了吗,专家呢?”水塘边洗衣服的妇女支着上半身大喊,与她一块洗衣服的几人相继附和。
叫长福的青年猛地停住,犹如当头劈了道惊雷,糟了,他把专家丢了!
得知巡诊队要来他们生产队,队长高兴得跟古时候的落魄书生考上了秀才似的,全生产队上上下下议论了半拉月。
出发到公社接人时长福是激动的,通知的中午,他十点便在公社门口翘首以盼,午饭都没去吃,听见自己生产队的名字,他滕一下跳了起来。
在长福的认知里,专家们应该是他爸那个年纪的,越老越厉害。
“你好,我是褚归。”褚归走到木楞的青年身前,态度十分礼貌。
不对,完全不对!公社咋给他们村分了个年轻人?长福失语了片刻,盯着褚归满脸迟疑:“你是专家?领导——”
长福想和领导说错了、他们弄错了,话没来得及出口,公社干部不耐烦地打断:“你愣着干什么,赶紧带路呀。”
褚归并非专家,他犹豫该如何介绍自己的身份,长福却憋闷地扭头走了,他要回生产队跟队长告状,公社故意针对,不给派专家,拿个年轻人敷衍他们。
长福慌张地转身,虽然不满公社的安排,但褚归毕竟是巡诊队的,若是把人弄丢了,他指定完蛋了。
褚归及时后退一步,避免被长福撞上:“放心,我没丢。”
思及褚归丢了的后果,长福吓得脸色惨白。此刻褚归的声音犹如仙乐入耳,悔喜交加下,他险些失态落泪。
长福的情绪全写在脸上,褚归一眼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因年纪受到轻视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压根不值得计较。
“我不是专家。”瞅着长福耷拉嘴角,褚归莫名失笑,“不过我医术挺好的,现在换人是来不及了,不如让我试试?”
褚归的宽容令长福自惭形秽,他羞愧的低头道歉:“对不起褚医生,我刚刚不该那样对你。”
洗衣服的妇女又拉长着嗓子喊了两声,真急死个人了,专家来没来倒是吱个声啊。
“接到了接到了!”长福朝对方连连答应,“他就是专家!”
褚归挣脱被长福抓着的胳膊:“我不是。”
“你是!我说你是就是!”长福低呵,“算我求求你了,队长叫我去接专家的,你如果不是我要挨骂的。”
褚归不置
可否,默认了长福强安的专家名头,谁规定年轻人做不得专家了?
长福领着褚归见了生产队的队长,说话的过程中频频结巴,摆明了做贼心虚。队长狐疑地看了他好多眼,碍于褚归在场,忍住了没发作。
“队长,我带专家去廖大爷家了。”怕待久了露馅,长福拉着褚归溜得飞快。
褚归说得在理,现在换人已经晚了,只能让他试试。
路上长福紧张得浑身冒汗,反复向褚归确认他是真的行,而不是胡诌乱傍。
行不行得手底下见真章,褚归不再与长福废话,转而问起他们生产队病患的情况。
提到正经事,长福忐忑的心悄然平复,他其实是个蛮靠谱的人,否则队长不会把接专家的重要任务交给他。
生产队谁患了什么病,患多久了,看没看过医生,长福皆能说个大概,听完褚归心里有了初步的判断。
廖大爷病得不是队里最重也不是最久的,长福之所以先带褚归上他家,是因为他是生产队的前队长,而且住得近。
“院子里有狗,拴着的,你别怕。”临至廖大爷家的院子,长福放慢脚步提醒褚归。
察觉到生人的气息,褚归前脚刚跨过院门,凶恶的狗吠声便响了起来,听着怪吓人的。
“叫啥叫,闭嘴!”长福训了拴在屋檐下的大黄狗,四脚站立的大黄狗齐膝高,咧着尖利的犬齿,使人不敢贸然上前。
“谁啊?”堂屋里的人闻声走了出来,“大黄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