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千手道:“这么想的话,有点。”
刘牧道:“我也是,贱。”
两个人又对视了一眼,然后再次笑起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后来像是变了吗?”
刘牧这次的问题,没有等着谭千手回答,因为他知道谭千手给不出答案,哪怕年少时候他们那么的相似,两个人有无数的想法都几乎一致,那时候刘牧就曾经说过,他们俩可能用的是一个脑子。
他低着头继续说道:“因为那一战之后,老子发现这个世界上被欺负的都是实在人,都是干事的人,都是真正拼命的人……那一战,为什么是你和我被留下断后你想过吗?”
谭千手道:“自然是因为你和我都没去送礼。”
刘牧嗯了一声:“所以那些送了钱的人,全都在后撤的大队人马里,而你我这样的人,就被留下了,要拼了命的去保护他们这些怕死的王八蛋,谭千手,你知道老子为什么怨恨你吗?不是因为你不去救我,你说的对,大战之中各司其职,怎么能擅离职守?老子怨你,是因为你死死守着山口要护着的是那群王八蛋啊。”
谭千手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此时听刘牧说出来后,心里的愧疚感更重。
事实确实如此……他没有去救他亲如手足的刘牧,而是葬送了一千多大楚府兵来为那些贪生怕死的王八蛋守住后路。
想到这,谭千手举起酒壶又狠狠的灌了几口。
“所以后来我变了。”
刘牧继续说道:“与其让那些贪生怕死的王八蛋回去把军功都领了,还要指着我们鼻子趾高气昂的骂街,不如我也去分一杯羹,不然凭他妈的什么?当初宇文勒那个王八蛋带着一万余兵力跑了,留下我一千人坚守,回去之后他却被封赏为一等侯?!”
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可却根本出不了当年那口气。
他说:“所以老子回到都城之后就变卖家产,想尽办法讨好刘崇信,还恬不知耻的拜他为义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我直接跪下来磕头求他收我,他哈哈大笑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可是我必须那么做……”
他看向谭千手:“你那个功过相抵,你现在明白是怎么来的了吧?仔细想想,你还会怨恨我吗?”
刘牧到了代州做守备将军,他就是谭千手的顶头上司,谭千手自然看他脸色,他也逢人就说,他回来代州做将军就是来整治谭千手的,连谭千手都听说过,他原本的军功都被刘牧给弄没了,最终也只是个功过相抵,可刘牧这样做只是为了保护他。
大战之后将近十年,他都在这鬼地方做边关将军,那并不是刘牧排挤,相反是刘牧的保全。
实际上,并不是大部分人认为的那么回事,为什么刘牧要变卖家产去巴结刘崇信?是因为他听说大军败北,刘崇信他们要找一些替罪羊,损失了十二万精锐府兵的大败,没几个人被砍头能算是有个交代?
而谭千手就是这些替罪羊之一,在原本要上奏给陛下的奏折中,谭千手非但没有死守大军退路之功,反而被写成了一个临阵脱逃导致后军大败被黑武人屠戮的罪魁祸首之一。
刘牧变卖家产送给刘崇信,又在文武百官之前极尽谄媚的拜刘崇信为义父,只是为了能把谭千手的名字从那本奏折上去掉,最终,谭千手的诛九族变成了功过相抵。
刘牧的话说到这,没有说明,可是谭千手再傻也明白过来了。
他呆呆的看着刘牧,眼睛逐渐发红。
“少他娘的那么看老子,好像个娘们儿似的。”
刘牧把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他抬起手在谭千手的肩膀上拍了拍。
“千手,你知道,我们因为这个吃了太多的亏,宇文勒现在已经是一卫大将军,我送了那么多金银,换了一个代州将军,而你呢……”
刘牧看向谭千手说道:“当然你是个混蛋罪有应得,如果不是老子想着,我要守护的是大楚百姓,而不是那群大楚的蛀虫,我这次真的不会来。”
谭千手看着他,忽然笑了笑:“不信。”
刘牧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单纯的会因为救你而来?老子来都是因为百姓们。”
说完后他自己也笑了,他他娘的也不是很信自己的话。
“上一次,我们没机会并肩作战。”
刘牧伸出手晃了晃后说道:“这次可以了。”
谭千手也伸出手,两个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如果不是这次到了边关后看到如此战局,觉得自己可能是有来无回了,这些话刘牧也不会对谭千手说,有些时候他就想着,如过去九年一样让谭千手那个白痴内疚一辈子好了,因为那样的内疚还好过些,如果让谭千手知道了刘牧为了救他而认贼作父的话,那种内疚,更难熬。
每次谭千手去代州求粮的时候,刘牧看着他那样子心里都觉得难受,然而他也清楚,如果自己不表现的心狠一些,那个家伙啊,心里的煎熬和愧疚会把他熬疯。
“可惜了啊。”
刘牧看向谭千手说道:“年轻的时候我们还有个约定,如果我们俩的后代是一儿一女,那就结成亲家,如果是两个儿子或者两个女儿,那就让他们结拜,可是你这个废物,这么多年过去了,别说儿女,连个女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