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桑塔纳停在了县委楼下。
夏远找到冯顺元大致把情况说了一下。
冯顺元愣了愣,看着因着急赶路脸上渗出细汗的夏远,沉默片刻虚伪笑道:“夏秘书,这个情况属实吗?”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夏远微沉着脸,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也不意外,毕竟他刚听到李老头这话时同样一脸不信。
冯顺元皱眉想了想,“夏秘书你先坐,我马上问一下气象台那边。”
夏远只能点头。
几分钟后,冯顺元挂了电话,缓和着语气道:“气象台那边说最近几天多半不会下雨。”他这话是顾忌着夏远的身份,要是放作旁人,他一脚直接就踹过去了。
事实上,气象台那边对不会下雨的几率做出了高达90%的认定。
“是吗?”夏远也皱起了眉头,他也能听懂冯顺元委婉否决的话,气象台那边到底是比那死老头靠谱些。
但李老头那不靠谱的话后心里就有股莫名的不安冒了出来,夏远强自安慰自己,这是主观意识在作怪,但始终无法说服那股不安。
况且他对后山的情况也不陌生,凉山那边的情况比这边复杂多了,石坨村后山明显已经经不得雨水的冲刷了。
即使这几天不下雨,石坨村也不是久居之地了。
见他眉头紧皱的样子,冯顺元主动给他掺茶,笑着宽慰道:“夏秘书这种事见得多也就习惯了,没什么的。”
夏远抬头看他,突然有些厌恶这副圆滑的面孔,难道自己以后也会变成这样的人?
紧接着嘴里就冒出一句完全不是体制内的人该说的话。
“冯书记,气象台也不是万能的,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听了他这满是天真的话,冯顺元强忍着没笑出来,紧抿着嘴点点头,片刻后,情绪调整好了,才道:“既然夏秘书坚持自己的看法,我也就不说了,这样吧,我召集一下在家的常委开会讨论一下,毕竟涉及到几个村子的迁移工作量实在太大,需要多方面配合。”
冯顺元这话就显得斗争经验极为丰富,他一边抱着不得罪这位市委一秘的心态,一方面又想让其他常委来劝阻夏远,这样一来他既得了面子又得了里子。
再退一万步讲,即使最后发生了灾难,那他也有话说,我冯顺元是同意夏远的意见,但其他常委否定了,板子总该不会还打到自己身上吧。
那简直就没天理了。
夏远却猜不全他这三层含义,点点头表示认可。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崔磊在一间审问室里见到了满脸憔悴的刘达福。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崔磊一脸痛心。
刘达福冷笑了声,紧接着放声大笑起来,声音带着畅快的凄凉,许久才平静下来,语气平平道:
“崔县长,崔大县长,你懂下面的条件吗?你知道乡村教师的待遇有多低吗?我二十岁就到了镇中学,十年如一日,没有一天请假,熬夜通宵更是家常便饭,送走的毕业生一茬接一茬,可最后呢?我特么连辆像样的车都买不起,顶着一副教师的光环听起来倒是好听,可谁特么把你当个人看……”
“可这些都不是你堕落的理由!”
“堕落?我不觉得,相比起最初的天真,现在的我才感觉到自己是自己,人的天性不该是压制,而是释放,这是动物的本性,人也是如此!”
崔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从最初的感同身受到惋惜,再到失望,最后的他只是失魂落魄地走出审讯室。
而里面依旧传来刘达福不屈的狂笑,正是水浒传里面的经典句子。
“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很显然,崔磊已经把刘达福堕落的一部分原因归结到自己身上了。
如果他能把金岩治理好,人人安居乐,刘达福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