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天不知何时沉了下来,灰蒙蒙的乌云密布。压的人愈发沉重。
书房内,只听瓷器落地的重响,头上被砸出血的程掌柜,却不敢发出痛苦的闷哼。
绣坊多日未有盈利,雇佣小厮,绣娘等,哪个不要钱?一算下来亏损的实在厉害。本就岌岌可危的名声也随着疯狂下滑,便是绣坊送去各地卖的绣品也跟着销滞。
老顾客纷纷去了别处。
这几日,更有跑上门来嚷着退钱的。
李三那些人,委实阴险!
上门的客人全部逼退,反倒将那些来退货的全给放了进来。
生意本就凋零,又有人闹事,也就格外的显眼,久而久之退钱的人也跟着多了起来。
不用说,这件事同沈婳脱不了干系。她才刚回丰州!便又惹事!合着要所有人都不安宁!
沈家是有钱不错,可若一直这般下去,迟早家底得掏空。
程掌柜跪在地上,背脊也变得弯曲。却仍旧恭恭敬敬的回禀。
“小的无能,衙门那边送去状纸被送了回来。”
沈瞿冷冷问:“为何?”
他可是花了不少银子去疏通。州判朱正也跟着出了力,昨儿,他还请了不少丰州的官员喝酒。
刘县官虽没来,可他顶着压力,诉状也不得不办!
这个世道,只要有钱,就没有做不了的事。眼看着就能将李三那些人一并压入牢狱,挫沈婳锐气教她做人,可却是出了意外。
程掌柜道:“刘县官抱病,案子不知为何便到了汪知府手中。”
说着,他心有余悸的瞥了一眼黑着脸的沈瞿,忙又将头压低,不敢在看。
对簿公堂的事,本该由沈瞿出面,亲自指证,可沈瞿好面子,也自觉此事结果尘埃落定,便由程掌柜前往。
谁能想,中途出了岔子。
想到公堂上的事,程掌柜便眼前一黑。
当时,汪知府于高堂而坐,着四品官服,头戴官帽,威严摄人升堂审案。八名衙役分两旁而立,手持水火棍。
闹事的那些人全部跪在地上,一改在绣坊的不依不饶,绝口不认是被沈婳收买且听信挑唆。
——“沈家绣坊绣品劣质,我等花了冤枉钱。店大欺客,恳求大人做主。”
其中那闹的最欢的妇人,此刻却是声泪泣下。
——“民妇家中算不得富裕,咬牙将棺材板都掏出来花了二十两,给我那早产多病的金孙买了个丝绸肚兜。呵!沈家绣坊在外吹嘘,那肚兜如何如何的好,说是上头绣着《金刚金》小字,能给幼婴求平安。”
——“民妇平素自个儿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懂得少也不识字,可总想着将最好的留给金孙。可绣坊便是欺我只是个粗鄙老妇,没见识过金贵物件,卖给我的童子戏水肚兜,却不是丝绸。起先我是不信的,沈家绣坊不至于如此下作。可这到底不便宜,够寻常百姓数年花销。我也便厚着脸皮寻上了周家绣坊。周老爷只瞧了一眼便道,这并非丝绸,而是较为光滑的旁的料子。外行的人足以以假乱真。若论价钱,可比丝绸低上七八成!”
——“这便是买的绣品,民妇带来了。大人可找人鉴定。偌大的绣坊如今脸都不要了!民妇要求退钱,想来是无错的!我没让绣坊多赔我银两,已然是够客气了!他们睁着眼也好意思告我?呸!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程掌柜便吓得后背一身冷汗,是了,这妇人先前要求还钱,外头围着的看客太多,他若是点头,岂不是承认绣坊以次充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