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清若起身,双膝一曲,由衷地朝梁京白跪下:“谢谢赤乌法师对犬子的救命之恩。谢谢。”
梁京白盯着她的低垂的头颅,眸中冷光湛然:“你的膝盖和你儿子的命一样值钱?”
“……”黄清若的呼吸微微一滞。
这声调和语气,说明此时此刻他在用他的俗家身份和她对话,而非万人敬仰高洁圣明的佛子。
黄清若则只能继续视他为佛子:“信女日后定当每月都为霖梵寺捐赠香油钱,以感谢赤乌法师的慈悲。”
梁京白猛然掐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注视他:“‘赤乌法师’也是你能喊的?”
他的手指现在很冰,比她记忆中他常年冷血动物一般的低温还要凉一些。
之前他脱了袈裟用来裹小路随,所以他眼下也还是只穿着里面的海青服,海青服上之前因为抱小路随而洇湿的布料虽然已经烘干了,但留下了脏污的印记。
黄清若抿了抿唇,选择跟他道歉:“对不起,民女低贱,冒犯了神明。”
梁京白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未言语。
半晌,屋里两厢无话,一片寂然。
寂然最终由床上的小路随打破:“娘亲……娘亲……”
他似乎梦魇了。
黄清若在梁京白手指的钳制中强行转头看小路随,想过去,梁京白却不放她,她欲给他磕头恳请他松开,梁京白却在无声中加大了力道。
“娘亲……”小路随哭着继续喊黄清若。
“娘亲在,别怕随哥。”黄清若心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转头握住梁京白的手。
梁京白的手已然自她的下颌处下滑,转而握上她的脖子,似乎想拧断她的脑袋。
“六哥,求求你。”黄清若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我儿子在喊我。”
梁京白并不想松手。她儿子怎样与他何干?一个她和其他男人生的野种。死了最好。
可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然于无意识间松手了。
而他刚刚的失神,是失神在“六哥”这个熟悉的称呼之中。
梁京白侧目。
黄清若还跪在地上,不过是跪在床榻旁来不及起来。
前一瞬眼睛里还倒映着他的脸、低声下气恳求他的女人,现在全然背对着他,满心满眼的只有她的儿子。
就像曾经,她满心满眼只有路昂,为了路昂背弃了他。
并且她低眸的温柔轻哄,也是他从未见过的她陌生的一面。
梁京白的眸色深黑,要上前将她从床榻旁揪回来。
他才迈出一步,耳朵里捕捉到门外的动静,及时驻足。
很快,太监尖锐的嗓音传入内,告知着太后和管乐郡主的到来。
“清若!”管乐郡主率先冲进门,急匆匆地关切,“听闻小路随溺水?如何了?”
晚上的宫宴,黄清若自然而然缺席。
除了太后和管乐郡主之外,皇后和贵妃也亲自前来关心,同时代表了皇上的慰问。
管乐郡主为黄清若出头,调查小路随溺水的前因后果,调查结果是几个小孩玩闹,没留意池塘,冲撞间才不小心导致小路随落水,怪不到谁的头上。
彼时和小路随在一块的几个孩子的父母亦皆为重臣,皇上自然不会为这种事情大动干戈,但也以救护不力的名由赐死了几个侍卫作为给黄清若的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