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不是进去感谢梁京白的,她是进去找梁京白兴师问罪的。
黄清若先问寺中的僧人,她能不能求见梁京白。
僧人拒绝了黄清若。
黄清若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找梁京白问个清楚,故而并未因此作罢,撇下绿枝,独自一人寻入柿子林。
四年,整整四年她不曾来过柿子林了。
但如何穿行柿子林去往匿于深处的僧寮,她尚记得一清二楚。
且并未刻意铭记,而是有些事情,的确无法轻易能忘掉。
可过去了终归是过去了。停定在僧寮门口,黄清若的目光寡淡又冷清,伸手轻轻叩了叩门。
无人应门。
似乎梁京白并不在。
以前这儿是常年不从外面锁门的,因为除去梁京白,和梁京白的自己人,根本不会有人来得了。
她当年的闯入纯属意外。
他即便现在不在,黄清若也是打算试着等一等他的。故而黄清若径直推门而入。
推开门她便发现,其实有人在——屏风的后面,传来水声。
黄清若凝睛。
屏风上方挂着袈裟。
屏风下方在窗棂外日光的映衬下,投射出半截人影。
之所以是半截,是因为剩余半截在浴桶中。
屏风后是浴桶,和从前的摆设一样。
不止那一处的摆设一样,寮屋内的其余摆设亦未曾有变。
显然现下梁京白是正在沐浴。
“谁?”梁京白的出声验证了她的猜测。
“六哥何必明知故问?”黄清若走近些许,驻足屏风三尺处。
首先,以他的警惕性,不该在她进门后才察觉有人。
其次,他的这个“谁”字,口吻也十分平常,分明只是想要她自报家门而已。
“何来明知故问?我又不知道你来作甚?”梁京白坐着未动。
黄清若从屏风上模糊的影子判断,他此时此刻是双手手肘分别摊在浴桶边缘的姿势,还是背对她的。
空气中飘散着胰子的淡淡气味。
和从前一样的气味,也是焚香的气息,但和他身上的焚香味有些区别。
而这胰子,是他自己做的。
好像就没有他不会做的物件。
黄清若制止自己的回忆,客客气气道:“赤乌先生,民女是来感谢赤乌先生对小儿的青睐,民女受宠若惊。小儿不懂事,不懂得谢绝赤乌先生的好意。赤乌先生要务缠身,倘若还要抽出时间为小儿启蒙,民女怕是担待不起。”
“黄清若,”梁京白直呼其名,语出讥诮,“此处何来的赤乌先生?你刚进门,可不是称呼的‘赤乌’。”
黄清若遂他的愿,识时务地改口:“六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