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车队并未在乌伦古湖畔停留,而是踏着夕阳在天黑前赶到了阿勒泰王庭所在的城池。
额尔齐斯河畔灯火通明,山丘之上亦有篝火,这里比石城等地热闹许多,却也依旧能感受到时间缓慢如流,天地悠悠。
从离开乌伦古河畔。谢樽的神色就没有放松过,他静静立在马上沉默了一路,放开缰绳是,掌心已经被印出了几道湿润鲜红的痕迹。
燕山上的血腥回忆不断在脑中闪现,谢樽想了一路,要是在驿馆撞上了必兰真,他该以怎样的表情应对。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被那些深埋的暴虐支配,待到清醒时会看见必兰真已经被他斩于剑下,人头落地。
即使当他们踏入驿馆,得知十六部的使团不在这后,谢樽的神色也没有放松多少,他独自一人上了楼,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谢樽不知在窗边坐了多久,他看着外面错落的灯火逐渐熄灭,直到月上中天。
这段时间里陆景渊便一直坐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言不发。
其实陆景渊并不知道当年燕山到底发生了些什么,那些惨剧埋葬在深山之中无人知晓,活下来的只有谢樽一人,那些记忆也只有他一人担负。
但谢樽从未提及过那些,陆景渊也只能从当年那封浸着鲜血的战报窥见一二。
而他知道任何安慰都是徒劳,只有鲜血能平息愤怒。
陆景渊膝上放着书卷,却许久没有翻上半页,他低垂的眸中黑沉一片,翻涌着道不明的情绪。
又过了半晌,谢樽眼珠转动几下,他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哑声问道:“你们已经见到乌兰图雅了?”
“嗯。”
虽然他们刚到,但今夜乌兰图雅便已经在王庭设宴,为使团接风洗尘了,只是谢樽没去。
“如何?”
陆景渊沉默了一会道:“我也不知情况算是好还是不好。”
他难得会说这般不确定的话,谢樽眉峰微挑,递去了几个好奇的眼神。
“如今的西方商路已然被乌兰图雅贯通。”
与前朝不同,虞朝西部的疆域止步于玉门关以西的荒漠地区,再往西便是二十部控制的区域了,因此虞朝与西方交流的通道被北境完全截断。
而二十部的诸位先王并不致力于商业,他们并不阻止二十部与虞朝通商,却也并不鼓励,持消极政策,对商业放任自流。
但这样的态度也仅限于对虞朝而言。
国与国之间的鄙视链从未中断,虞朝将北境看做化外蛮夷,北境则是将更西方的波斯诸河之地与图兰低地看做蛮夷,因此不屑与之交流,更谈不上互通有无了。
但如今的乌兰图雅却与先王不同,她身上没有一丝傲慢。
在向虞朝递出国书请帖之前,就已经派遣使节前往波斯了,而这支使团的目的与谢淳如今来到北境的目的相同。
使团自乌兰图雅登基时便已经出发,至今已近半载,虽然还未回到北境,却也已经送回了好消息。
波斯有意与北境交好,西方的商路即将开启已是板上钉钉。
对于虞朝,这算得上是件好事,这代表了他们一旦与北境相交,便可以走得更远,也可以有更多的利益图谋。
但是,这条通道却完全掌握在北境手中。
“北境与波斯关系密切,恐怕并非好事,从前北境孤立无援,再如何狼子野心也只是单打独斗而已,不足为惧,如今却不好说了。”
谢樽看着陆景渊,伸手轻轻抚平了他皱起的眉头:“波斯与我们有数道天险相隔,他们到不了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