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很快就要攻到主城了,棠儿早几年都没有娶亲的心思,现在更不会有……”
苏婆婆的眼神复杂而又酸涩,“两军若是在城门外交战,局势将瞬息万变,即使我逼迫着棠儿娶妻生子了又如何?乱世之下,谁能独善其身?朝廷一旦易主,中原的门阀士族势必会遭到胡人血洗,到那时,我容氏一族要如何在夹缝中生存?难不成,还要我容家的后人对胡人俯首称臣吗?”
阿芸低着头,气氛沉闷压抑。
“诚然,我能理解胡人的野心,他们原本生活在北方的荒凉之地,想在中原占有一席之地无可厚非,可他们生性太过野蛮残暴,竟将我汉人比作猪羊,不仅残忍杀戮,还烤而食之,使我中原大地沦为人间炼狱,我容氏三代,皆死于胡人之手,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向胡人低头……”
苏婆婆闭上了双目,“若是朝廷易主,我容氏一脉自当以身殉国,绝不苟活。”
“老夫人!”
阿芸噗通下跪,我本以为她是要劝解苏婆婆,说些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柴烧的道理。
谁料她额头触地,直接道,“若是胡人攻进主城,阿芸将誓死相随老夫人!”
“阿芸啊,这些都是后话,不过想开了,人生也不过百年光景,一切都是过眼烟云……”
苏婆婆泪眼婆娑的说道,“这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罢了,就成全了棠儿和应应吧,阿芸,你莫要将应应当成妖物,她也是我的孩子,所谓的男欢女爱,不过是她修行路上的考验,成神成佛岂能简简单单?三十三重天,四百四病害,灵物修行要比人难得多啊。”
“我们寻常人处世,要谨记让一步为高,待人宽一分是福,若事事都想凌驾于他人之上,咄咄逼人,不可一世,那受着先贤劝勉的我们,跟城外那些杀戮成性的胡人又有何区别呢?”
苏婆婆轻声叹息,“我不会看错应应的,那是多么漂亮的一个孩子啊,她犹如月亮般纯净无暇,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有着独一无二的光彩,棠儿喜欢上她,决计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对于一个常年身处黑暗的人来说,月光会是他最大的救赎。”
苏婆婆眼神悠远,“我相信,从画里出来的应应,会给棠儿带去长长久久的福气,这便是,存善心,行善事,种善因,得善果……”
眼泪无声的流着。
我擦了一把脸,飘荡着退了出去。
正如苏婆婆所言,胡人越攻越近,城内愈发的乱了。
街面上只剩下奔走相逃的百姓。
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城内乱,城外更乱。
许多人逃了一圈愣是原路折返回来,无头苍蝇般,只剩惶然。
街面上早已没了杂耍可看,店铺全部关门,她只能站在府门口过过干瘾。
有一日,她忽然瞧见一辆马拉的车辇。
那车顶还盖着红布帷幔,看起来喜庆惹眼。
她不由得好奇,问身边的阿芸那是什么马车?
阿芸望着走远的车辇,“那是迎娶新妇进门的车辇,世道再乱又如何,该娶妻还是要娶妻的……”
“成亲还得坐那种马车?”
她揪着自己感兴趣的重点,“不是女子盖着红盖头,喝完合卺酒就可以了?”
“光喝合卺酒怎么成呢,成亲不但要遵循六礼,祭拜天地,夫妻二人还要举行交拜仪式。”
阿芸回道,“府内更是要宴请宾客,越是大户人家,门阀士族,越不能失了礼数。”
“那我和夫君成的亲岂不是太寒酸了?不行,我得跟夫君再成一回亲。”
她嘀咕道,“这回我不但要穿上大红的喜袍,也要坐一回那种漂亮的车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