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本就是蔚县人,自学堂建立之初就在了,也是学堂的第一批教职之一。”
于谦又问道:“学堂建立之前,党兄是做什么营生的?”
党兴永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没有知县大人,没有这座学堂,我估计早就饿死了吧。”
于谦有些不解,却也不好追问下去。
党兴永淡淡一笑,然后开始介绍道:“这座学堂占地二十亩,教职二十三人,其中,教书先生十六人,厨子、杂工等七人,容纳孩童则有五百之多。这是县里规模最大的学堂,其余的规模小一些,也有三四百人的规模,郊外的两座大致是两百多人的规模。”
于谦一边听着,问道:“建这些学堂,花费肯定不小吧,县里的税银吃得消吗?”
“确实花费惊人,不过,都是商户们筹建的,倒没有占用县里的税银。”
“商贾也对教化有兴趣?”
于谦更是不解,在他心中,商贾只是一群追逐铜臭的俗人,怎会跑过来修建学堂?
“商贾们当然有兴趣,因为孩童们入学,是要缴纳学费的。”
“学费……很多吗?”
党兴永说道:“只说咱这个甲字号学堂,一年所收的学费,就高达五千两,除此之外,县里也会发放一些补助,大抵在千两上下。如此,就是六千两。刨去支出,一年下来,就有三千两银子的纯利,你说商贾为何感兴趣?”
于谦再次震惊,读书还能赚钱?
这是个什么世道,疯了吧?
他四下打量着,书院里头的格局很紧凑,一个个书舍联排而起,没有太多的景观,书舍等了等级,不同年级的孩子在不同的地方读书。
穿戴着纶巾和儒杉的教员,有的在书舍里教授孩子们读书,有的还在备课,或是休息。
这一路上,他一直想不通,读书这种高大上的事情,怎会和铜臭搅合在一起?
“教书育人,竟然也能和商贾和银子关联起来,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党兴永哈哈一笑,说道:“兄台说的不无道理,最开始,很多人……包括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就想通了。”
于谦顿时投来询问的眼光,党兴永便继续说道:“既可以读书育人,又能赚银子,孩童们读了书,学了知识,咱们做教职的赚些银子,养家糊口,商贾们也有利可图,一举多得,互惠互利,何乐而不为?”
于谦仍不理解,说道:“道理没错,只是,将读书育人和银子放在一起,总觉得不大合适。”
党兴永问道:“兄台此言差矣,事实上,读书本来就理不开银子。”
于谦问道:“此话怎讲?”
党兴永说道:“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读书,岂有不算账的道理。我大明的读书人,哪个不是家中颇有余财,花银子建族学,招募的乃是族中子弟,所以这花费,都在暗处。”
于谦暗暗点头,这番话倒不错,家里没钱的,读书……拿什么读?
党兴永似乎颇有感触,又说道:“兄台可以想想看,若是学堂里,都无法维持开销,那么那些教书先生们,岂不都饿死了?这些人,大多都是不如意的读书人,虽有功名,却难有作为,不事生产,家中困顿,日子并不好过。在下还记得,小时候在蒙学,那位老先生日子就过的很不好,哪怕是有人送他两个鸡蛋,他也宝贝的不得了,留到过节过年,才肯拿出来吃。”
于谦又问道:“敢问党兄在此,待遇几何?”
党兴永毫不犹豫,说道:“在下一个月的薪俸五两,而且,学堂里包吃住,日子倒过的去。”
于谦暗暗感叹,一个月五两,一年岂不是六十两?
如此看来,比之某些技艺高超的匠人还要多些。
还包吃包住,且没有什么负担,足够体面的生活了。
这样的生活……似乎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