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的矿场很安定,并没有发生任何紧急到需要东方轩立刻赶过来的事情。
采矿是种相当危险的劳动,刚入春时分的土层没有完全解冻会对采矿造成相当的困难,大部分矿场都会选择在仲春也就是春分前后组织劳工下矿。安城的矿藏是这两年新发现的,尚处在开采初期,在采矿时间上还遵守的很严格。
东方轩到达安城的时候,采矿场几乎还空荡荡一片,采矿人要到田间播种全部完成之后再赶来这里。一路上未曾消退的不安迅速扩张到极限,溢满东方轩的四肢百骸。
他仔细询问守矿的官差,那官差就先把矿上的情况简略说了说,临末了又说,“……按惯例,您来巡矿一般都是到二三月份,这次来的这么早上面也没个人提前知会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没赶得及……这不,咱们以为您还是二三月再过来,该报备的折子,小的们都还在整理呢,一时也实在是给不了您。您看,这事闹的……还请殿下不要怪罪小的们。”
东方轩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东方凯每次派遣专人巡矿,都会在更早之前派人提前告知那个矿场,几乎从来没有出过突袭巡矿的事情。
巡矿和年底查矿不是一回事,也不是像名字那样是件简单的事情,并不是人来了然后站在矿场上或是矿洞边看看就算完的事,还要点看一下矿场的资料。预计采矿深度、采矿量、预计征用劳工人数以及薪酬与分配、矿石的品相和质量变化、前一年封矿时的数据等,零零碎碎的资料都要一一核对审查,算是接下来一整年的采矿计划,之后还会由巡矿人汇总成一份简明扼要的折子递交给皇帝,如果不提前准备几日,很难立时拿出。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次的巡矿任命处处透着不同寻常。
他突然间想起了父亲在寿宴上向自己这边投来的目光,他虽然不知道父亲的意图,但本能的感觉到有糟糕的事情要发生。
东方轩顾不得其他,抛下来时坐的马车,径直解下一匹马,跨上马就往楚城方向赶。
除了在驿站换过两次马,东方轩几乎一路狂奔。吃饭就在饭馆里买好便于携带的干粮在马上随便吃两口,睡觉就在马上打个盹,中间只一次,困极了才下马找了个小店歇息,还多付了些酬劳让店家别忘了叫醒他。就这样,坐车十几日的路程,硬生生被他缩减为不到五天。
他直接赶去了行宫。因为,他现在唯一比较在乎的也就只有阿旭了。
阿旭并没有在行宫,也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个人来过行宫。行宫冷冷清清的,没有开赏花宴的迹象,别说花了,连个花骨朵都还很难见到。
东方轩来到行宫时,看守行宫的小太监们很吃惊,但一问三不知,东方轩直接叫了这里的总管太监回话。总管太监也有些吃惊,他们并没有得到消息说太子会驾临行宫。
东方轩问话时候的声音多了几分厉色。
总管太监弓着腰嘴里小心的赔着客套话。
东方轩一字一顿的问道:“确实、不曾来过?!”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奴家再有一千个狗胆也不敢骗您啊,奴家确实是没有接到过任何类似消息,这个月也确实没有任何人来过这儿。”总管太监哆哆嗦嗦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了,“这个时候哪有什么景色可看?宫里贵人们可没人会选这种时候来这里小住。”更小声了,“殿下还是今年第一个来这儿的。”
发现东方轩半天没应声,小心翼翼的抬头瞄了一眼,却见东方轩脸色苍白几欲晕倒,可吓了那总管太监一大跳。不管再怎么无能,这个人到底也是太子啊。
在这刹那间,东方轩的脑海中闪现过很多事。他坐在椅子中,平复了一下心情,好不容易用开始颤抖的双腿站直在了地面上。
出了行宫,东方轩想了想,直奔楚王宫。
东方凯已经下了早朝,正坐在御书房里,有大臣进出议事。东方轩强忍着立在廊下一直等到东方凯用过晚膳。
东方轩进屋,东方凯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压下渐起的畏惧,直接问道:“父亲可知儿臣的妾侍在哪?”
“哪个妾侍?”
“儿臣只有一个妾侍,父亲曾经见过的!”说着话的同时,东方轩突然想到,寿宴上,父亲向自己投来的目光。阿旭当时就在自己侧后方!难怪他当时就觉得父亲的眼神非常古怪!
东方轩目光闪烁,直直瞪向东方凯。
东方凯嘴角微扬,拉着长声,仿佛在回忆些什么,道:“哦哦,是那个丫头啊,一点儿都不像太子妾侍,倒像个丫鬟。行事也不大方。”又转而道,“朕的庆妃本想去行宫举办什么赏花宴,被朕挡下了,所以有些不痛快。朕想,反正阿旭已经进宫来了,在怎么说也是你的身边人,以她的身份让她陪庆妃也不委屈,就让她替朕陪庆妃去了。”
东方凯的手段,没有比东方轩认识得更深刻的人了。东方凯的一番作秀,东方轩一个字都不敢相信。
“阿旭……还活着吗?”东方轩很小心的克制着,没有让从不安里生出来的愤怒冲破喉咙。
东方凯闻言大笑起来:“当然没死。她可是我的宝贝儿子现在最钟爱的人,我怎么能让她死呢。”然后,表情略收,又道,“不仅没死,还让她留宿在宫中时享受了一下这世界上至高无上的快乐。”他像想起了什么乐事,脸上的笑意加深,道,“保证让她永生难忘。”
东方凯的心情很愉悦,仿佛正在准备看一场好戏,这让东方轩觉得,这场戏的主角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东方轩被东方凯笑得头皮发麻,压在心头的糟糕预感不断翻腾,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让他连喘气声都有些粗重起来。
东方轩的眼前又浮现出最后一次见到的母亲的样子……
恨意陡然上升,但又迅速的被东方轩压往深处,不留一丝痕迹。
现在,他还不能反抗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