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生压下心头震动,再次观看麒麟尸体,心中感慨万千。
无数典籍记载,自从十万年前,众神战于苍穹,太古之民观看神战,感悟神识,沐浴神血,时至今日,世间方有无数修道法门,修炼之风大为兴盛。而那些典籍之中,无一例外,都说神明高高在上,无比崇高,绝不会在人间现身。
直到此刻,这背棺青年才知,原来所谓神明,一样可以被人类修士镇压,可以被人杀死;甚至,还会被自己身后这具神秘铜棺彻底吸收!
“我杀的,是重伤之后的麒麟,而剑叔一道剑意,镇压的却是实力完整的麒麟。”罗天生伸出手掌,落在麒麟身躯表面,心中也不知是何等滋味:“剑叔的本事,居然比神都厉害,真是无法想象。”
这背棺青年深知,家中六煞互以兄妹相称,情深义厚,而火煞向来说一不二,更是他六人之首,一身本事比剑煞又要厉害许多。若是与神麒麟相比,只怕一根手指就能轻易压死,简直可畏可怖。
思索之时,背后铜棺吸力无尽,而麒麟神尸表面无数光点不断飘离,沿着罗天生手掌,途经无数脉络,传递到铜棺之内。而罗天生身为媒介,此时血肉滚烫,体表皮肤仿佛燃起烈火,色呈深紫,隐隐形成一片片麒麟甲片模样的淡淡虚影。
直到麒麟神尸被铜棺吸收完毕,罗天生体表麟甲虚影逐渐消散,而皮膜之坚,之韧,便如真正的神之麟甲一般,体内武道铁骨也有变化,隐隐多出了几分淡紫色,和体表皮膜同根同源,隐有神性。
“武道铁骨,紫麟皮膜,各种神术。”罗天生观看掌心皮肤良久,慢慢转头看向身后铜棺,明知它不会回答,仍然忍不住问了一句:“长此以往,让你不断吸收神尸,会不会把我改造成一尊神?”
背后铜棺毫无动静。
罗天生缓缓摇头,随手一挥,一道气浪翻滚,把神麒麟残留的一地灰白色粉末吹散;而后走到奚青青身边,手指在她眉心肌肤轻轻一点,一道神念冲击深海,轻声道:“青青,醒醒。”
奚青青幽幽醒转,弯而细翘的睫毛微微眨动,双眼睁开一条缝隙,又慢慢睁大,目光直视罗天生面孔;约有两息之后,又转头观望四周,并未发现麒麟踪迹,伸手撑起身躯,闭上眼睛感悟片刻,柔声道:“麒麟气息不存,附近火气衰弱,天生,你把那只麒麟杀了?”
“嗯。”罗天生并不解释麒麟“神明”身份,笑道:“它伤了你,我杀了它,天经地义。”
奚青青浅浅一笑,附近天地为之一亮,伸手握住罗天生手掌,正要说些什么;却见正北远处,两道金光破空飞来,正是被罗天生派去击杀麒麟残魂的两只千毒万绝蚕,此时腹部高鼓,摇摇晃晃,似乎已把麒麟残魂吞进腹中,只是尚未吸收,反而影响飞行,并不如往日迅捷。
“你们吃的很饱?”罗天生一声召唤,教两只虫儿落在肩头,转眼一看,只见两只小蚕通体已呈紫金光泽,一道道体环隐有火光,腹部微微震颤,显然正在吸收麒麟残魂,而其气息之强,与先前不可同日而语,吸收吃掉神麒麟那一颗脏腑和残魂之后,实力又有长足进步。
两只小蚕在罗天生肩头停留几息,昏昏欲睡,而罗天生捏起两只小蚕,轻轻放在怀中,摇头笑笑。又蹲下身子,便如唤醒奚青青一般,也以一道神念之力冲击识海,却是巧妙至极,并不伤他丝毫。
“呃……”令狐少延一声闷哼,双眼陡然睁开,全身肌肉猛地一绷,唰的一下翻身站起,顺势捡起身边长剑,喝道:“麒麟呢,我要与它一决高下!”
罗天生满脸笑意,把击杀麒麟诉说一遍,只是避开吸收神尸之事,又伸手指向正北,笑道:“令狐兄,麒麟已死,咱们机缘巧合进入此地,如今诸事已了,还是早些找到出口离开才好。”
“已经被你杀了?”令狐少延手掌一翻,收剑归鞘,又解下腰间酒葫芦,狂饮几口;并未见到麒麟尸体,却半字不问,只是颇有几分可惜:“那麒麟施展空间神通,消耗不小,若是我没有被他震晕,以我领悟的南明离火剑诀,未必不能杀它!”
罗天生笑而不语。
当今天下修士,大多敬畏神明,便是寻常闲谈,也不敢有丝毫冒犯。若是真被他知道,刚才面对的是一头神麒麟,还不知他要吓成什么样子。倘若果真让他出手屠神,只怕他连出手都未必能够做到。
“青青,令狐兄。”罗天生伸手指向正北:“那边有一处废墟,似乎是一场大战留下,或许会有些道路,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并无异议,各在左右两侧,与罗天生并肩前行;而罗天生心有感悟,随口问一句道:“令狐兄,若是有朝一日,让你与神明厮杀,你会如何?”
“杀神?”令狐少延仰头看看天上,手掌本已摸向腰间酒葫芦,此刻微微一僵,脸色无比怪异:“罗兄弟,好端端的,和神厮杀做什么,你和神有仇?”
罗天生并不答话,只是隐隐觉得,剑叔既然对神麒麟出手,定然事出有因。而这两年行走天下,沿途曾见百姓惨遭修士荼毒,而天上神明不闻不稳,许多地方更是天灾不断,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由此可见,即便高高在上,神明也并非全然良善;便如神麒麟一般,性情凶恶,杀性极重,自有取死之道。
“罗兄弟。”令狐少延思索良久,此刻给出答案,仍是豪情满怀,大口喝酒,摆手道:“若你真和神明结下仇怨,那便没什么好说,屠神之时喊我一声,便是打不过也无妨,好歹见识见识神明之威,看看我人类修士与天上神明有多大差距。”
奚青青听他两人交谈,心中微有所觉,转头看了罗天生一眼;而罗天生不再多谈此事,伸手握住奚青青手掌,微微一笑,而后大步迈开,径直往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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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里外,一片废墟连绵无尽,蔓延向远方天际。
废墟上空高处,一道道云纹散乱不堪,偶尔有狂风掠过此地,仿佛遇到了无形屏障,发出极为沉闷的碰撞声;又有一阵阵无比尖利的锋锐气息呼啸而过,把那些狂风斩的七零八落。
罗天生三人脚步一停,矗立在这片废墟边缘,遥望前方光景;只见目光所及,显然是一场大战导致,地势地脉已被战斗之人彻底毁坏,放眼无丘,大地龟裂,又有一条条恐怖剑痕,切入地面不知多深,已成为无底沟壑。
“在这里打斗的人,比我师父还厉害!”令狐少延一边饮酒,一边往前方走近,只是刚刚进入废墟,身躯猛的一晃,脸色立变,连忙退后几步,满眼惊惧:“罗兄弟,青青姑娘,他们拳意剑意还在,好不惊人!”
罗天生心知,剑叔曾经来过此地,以大道剑威镇压神麒麟;此时进入废墟,闭眼感悟,果然能见夕阳映照无边天际,剑平无尽山丘,又有明月高悬,光照辽阔山河。睁开眼睛时,废墟仍是废墟,并无异样,正是剑煞剑意所在,常人肉眼不能观看。
而那些轰散天象,至今未散的拳意,其中将近一半,蕴含无比恐怖的火焰威能,其中“震”“开”“破”三大拳意,正是太岁六煞之首,火煞遗留!又有一半拳意,和火煞之威难分伯仲,如封似闭,柔中带刚,出手之人显然也是一位惊天动地的绝强武夫。
“天生。”奚青青站在罗天生身侧,感受拳意剑意,脸色隐隐泛白:“我师父他老人家亲自出手演示剑法,其中剑意也不过如此,而此地剑意存在已久,居然还有如此威势。我想不出,北陆洲究竟是谁,剑道修为如此可怕!”
罗天生并不隐瞒,微笑道:“你以后是罗刹岭的儿媳妇,现在学习一些,想必剑叔不会介意。在此地留下拳意剑意的共有三人,其中两人,一个是我火伯,另一人是我剑叔,留下刚柔拳意的第三人我不知道,或许比我火伯稍弱,但也绝对弱不了许多。”
奚青青知道六煞名头,这才恍然,更听他一句“罗刹岭儿媳妇”,心中甜蜜休息,脸颊泛起一抹微红。
只是身为剑修,感悟武夫拳意并无大用,这绝美女子此刻闭眼体悟,已然沉浸在剑煞剑道之内,手臂轻轻舒展,随剑意而动,倒与顿悟有些相似,身周密柳虚影层出不穷,身形飘忽不定,若隐若现。
“罗兄弟。”令狐少延与他二人相交,已知奚青青身份,此刻距离稍远,听到“罗刹岭”三字,又有什么“火伯”,“剑叔”,瞬间猜到罗天生出身,愣在原地约有三息,慢慢摘下酒葫芦,只怕惊扰奚青青悟剑,并未大声说话,憋着笑声道:“一位灵树观当代天下行走,一个是罗刹岭小煞星,都是我的好朋友,我若报出你们的名头,看这北陆洲之人,还有几个敢来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