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敖似乎兴致不减,迎着夜风笑道:公子此刻不伴美人,见孤于此,岂非辜负良夜?”
妫颐亦笑道:穆侯取笑,我何来美人可伴,却是颐扰了穆侯良宵才是。”
他神色转为肃穆:不相瞒,我请见穆侯,有话要说。”
庚敖似不经意,侧望了他一眼:公子与孤也算老友,多次把酒言欢,有话但讲。”
妫颐道:我此次出使贵国,除为烈公祭,另有一事挂心,想必穆侯也是知晓。在穆侯面前,我也不必遮遮掩掩。烈公当初有意促成你我两国联姻,如今穆侯心意如何,可否相告?”
庚敖双眉微微一动:宰夫未告知公子,待秋狝毕,回都后孤再决定?”
妫颐道:宰夫确曾传话。只我料想,穆侯此刻应当也已有所考虑……”
他顿了一顿,望向庚敖:倘两国联姻,穆侯助我登上晋国君位,事成之后,除世代jiāo好,永不言战,我亦愿将定、刑二邑让与贵国,以此作为谢礼,如何?”
定、刑二邑位于穆晋两国国境,城中两国国民杂居,人口稳定,贸易繁荣,百年前开始,两国就为这二邑的归属争执不下,只是当时穆弱晋qiáng,被晋夺走,归入了晋国之辖。
庚敖一笑:公子出手不可谓不大方,孤若说心不动,则言不实……”
他略一沉吟:孤联姻晋公之女,当百利而无一害。然两国联姻,终究非孤一人之事,容孤秋狝回宫,召司巫卜筮,定吉凶,再公之于众,如何?”
古起便有文王卜出猎,武王卜伐纣,至如今,上自天子,下至诸侯、卿大夫以及家臣,遇事无不用卜。大到战争、任命、立太子,小至生育、疾病、乃至解梦,几乎涵盖一切日常,婚姻更是其中的一项重要内容。
听他言下之意,应该就是认可了这桩联姻,只是仍需借用卜筮来压伊贯、周季等人之口。
他迅速看了眼坐上国君。他唇角微微勾起,似在微笑,神色却有些凝重,双目投向妫颐的背影,也不知此刻在想什么。
周季忙又看向师氏,做了个眼色,示意这最后三投,他务必保证不能出任何差错。
师氏也知接下来的胜败非己一人之事,没想到今晚遇到这样一个厉害的对手,被周季施压,定了定神,看准十丈之外的那只壶,投出了手中之矢。
矢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飞到了壶口,眼看要入,不料准头偏了一点,叮的一声,矢头击在壶口壁缘之上,晃了一晃,掉在了地上。
师氏心微微一沉,只能寄希望接下来晋公子也失准头。
妫颐在无数目光注视之下,瞄准壶口,投,矢如同生了眼睛,稳稳入壶。
周季脸色相当难看。
第九投。师氏稳住心神,发挥稳定,入壶,全场欢声雷动。
轮到妫颐,他依旧不慌不忙,出手后,那矢眼看就要入壶,不料末了却偏半寸,掉在了地上。
四周之人,不自觉地齐齐啊”了一声。
双方各失一投,暂时平局。
最后决定分晓的一投来临,连鼓声也停住。
师氏长长呼吸了一口气,站定,瞄准,出手,矢入壶。
只剩妫颐的最后一投了。
倘若他失,师氏胜,这结果自然是全场穆人所乐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