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默然不语,别的不说,周文皇帝就算不重用宇文玦,也不会让他继续留在齐国,与周国为敌。
当然,能为他们所用那是最好不过的。
陈德春眼睛眺望远处,叹道:“诚然文皇帝有自己的考量与打算,可与殿下相处的半年里,时常感慨这些皇子皇孙们,唯有殿下性格城府、行事手腕最肖他。”
梁婠目光低垂,未置一词,最初的陆修不敢说,可与文皇帝相处的那是自然,毕竟他是把持朝政多年的陆太师……
陈德春见梁婠一直不说话,道:“殿下如了文皇帝的意,如了大周的意,可未必能如天下人的意——”
梁婠微诧,这是何意?
陈德春笑微微的,很是亲切:“王妃难道没发现吗,殿下只有同您在一起的时候,才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梁婠暗叹,他活了两辈子,两种截然不同的经历,自是与同龄人不一样。
陈德春轻
轻一叹:“医者仁心,未必只靠医术救人。”
梁婠一愣,怔怔看他。
陈德春笑着摇摇头:“不瞒王妃,如此也算是存了些私心,毕竟,老头最初只是一个游医,回首忙忙碌碌的这几十年,不是朝堂就是军营,也真是累了,临了,老头还是想做个游医走南闯北。”
他意味深长地瞧了梁婠一眼,扛着大药箱走了,再未停留。
梁婠的目光转向他方才望去的飞檐反宇上。
这一席话听着像是答非所问呢。
她却依稀听懂了。
雨过天晴,太阳在镶了金边的云朵里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
三日后的夜里,有黑衣人纵火偷袭,劫走关押在涟州城牢狱的两名重要战俘。
驸马都尉司马博与靖宁侯世子萧景南亲自带人追捕,可惜未能将人抓回。
后经查实,乃齐人所为。
僻静的小道上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还有几匹快马。
林间微风清凉,头顶月光皎白。
高潜只看了宇文玦一眼,便往马车跟前行去,王庭樾抱拳一礼,也再未多言。
待梁婠醒过神,就只剩她与宇文玦两个人。
宇文玦一直瞧着她不说话。
梁婠盯着地面的目光,低了又低,直至只能瞧到自己的鞋尖。
诚然这些天他们非必要不独处,就算为数不多的几次独处也都客客气气,到底是存了芥蒂与隔阂。
他确实不单是他,她也真的没法继续假装他只是他。
抛开白日里的伪饰,现下竟有些无所适从。
梁婠静默半晌,还是张口:“曦儿,还请你——”
请?
宇文玦胸口一窒:“好,你放心。”
也不知该说什么,索性也就不说了。
她退后几步,转身便走。
宇文玦望着欲走远的背影,眯起眼,终究没忍住:“婠婠——”
背后的声音被晚风吹得格外清冷。
“你后悔救活我吗?”
梁婠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一眼,回避了一晚上的目光还是在此时交汇。
她沉默片刻,还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