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禁军校尉似乎认得杨宣,此时稍作留步,对杨宣说道:“杨宣,听说你最近不必入宫当值啊,因何来此?同僚一场,别怪我没提醒你。最近宫中多事,没事别往宫里跑。”
“陛下早上刚下令砍了第三队全员的脑袋,你不会不懂吧?赶紧走吧!”
说完,便回身一摆手,示意身后之人快速通过。
杨宣客套一拱手,“谢崔兄提醒。”
那人却毫无反应,自顾指挥着手下人快步而行。
队伍之中除了有禁卫之外,另外还有几名宫人抬着一顶宫轿。
路过徐安身边时,轿中传出一道抽泣的孩童声,透过被风吹起的帘子看去,可见一个哭得面红耳赤的半大孩童正幽幽喊着“父君”“母君”。
身侧一名半老侍婢正小心呵护着,但似乎作用不大。
待队伍远去之后。
徐安皱眉,这才问道:“轿中之人是谁?能让禁军如此严密守护之人,身份定然不凡。但陛下最小的儿子也已有十五,轿中人却看似只有六七岁,那应该就不是皇子。是哪位皇孙?”
杨宣回道:“按照祖制,皇子成年后都必须独立出宫开府,或是封王就藩。他们所生之子女,虽名为皇孙,却也是到了定期礼拜之时,方可入宫。当然,除了宫里的贵人特许和一人的子嗣除外,便是储君的嫡子。”
“刚才轿子里那位,便是先太子的独子,陛下的嫡长孙。”
徐安听后,稍显讶然道:“嫡长孙?先太子的丧期虽过,但按照皇室的规矩,太子妃与一众家眷仍需前往陵寝守灵半年后,方可回宫。皇孙身为太子遗孤,不是也该随行吗?怎会滞留宫中?”
杨宣轻叹道:“大人有所不知。当朝皇后膝下只有两子,便是先太子和漠北王二人。而这位小皇孙生得乖巧可爱,又聪慧过人,俨然是先太子小时候的翻版,是极受陛下和皇后的宠爱。按理说,他是该与太子妃随行,为先太子守灵的。”
“但皇陵远离京都,位于高山流水间,虽有行宫,但条件不比宫中。陛下与皇后念及皇孙年幼,不忍其受苦,便将之留在身边看护。”
徐安眉目一动:“那他们这是要将皇孙带去哪里?”
杨宣浅笑:“大人是故意发问吗?你岂会猜不到其中因由?小皇孙素来由皇后亲自照料,但昨夜七大皇子遇刺,内侍监正被人斩首置于皇后台上,已然惊扰到了小皇孙。”
“陛下未免皇孙也会遭遇不测,怕是想送到身边,命禁卫统领亲自看护。毕竟,刺客连皇后寝宫都能闯进,除了陛下自己身边,哪里还算相对安全?而且。。。”
徐安听着,蓦然沉声:“而且什么?”
“而且,先太子病亡后,如果二殿下不被立为太子,那么新储君就必然在七子当中产生。但。。。经过昨夜的行刺之后,七子已成废人,还怎堪为君?”
杨宣说着,脸上蓦然泛起一抹深邃,接道:“其余在外的皇子倒是还有很多,只不过若是他们根骨俱佳,陛下又怎会早早让他们就藩?刺客的这一举动,无疑打乱了陛下立储的计划!那么,站在陛下的角度,若膝下之子再无可用之人,他会怎么选择?”
听了这话。
徐安幡然惊愕,面色微变,显得有些阴郁起来。
杨宣之话,已然隐喻得非常明显。
七子遇刺,朝中再无储君之最佳人选,那皇帝接下来会立谁?
总不会立自己的弟弟为太子吧?
虽说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但萧无忌大概率不会这么做,只因。。。皇子不可用,还有皇孙可立。
而这个小皇孙是先太子留下的,可算嫡出之孙,皇子无力,立皇孙为储。。。也不算悖逆祖制!
故而,皇帝此时将小皇孙带回身边看管,除了是要确保他安全之外,恐怕也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有意立其为储!
国不能一日无君,也不能一日无储君,这是常态!
否则,皇帝一旦驾崩,而未立太子。
朝野必然动乱,伤及社稷。
徐安此时的心思都放在验证行刺案与御史案有无关联,却是忽略了这点。
眼下,经杨宣这么一提示,瞬间陷入了某种思绪中。
目光阴晴不定,原地驻足了几分后,像是领悟到了什么关键性的因素。
下一秒,便凝重发声道:“原来如此。。。走,回杏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