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得惊疑,纷纷出门探望究竟。
却见一垂髫幼童,全身上下一丝不挂,未着寸缕。胖乎乎,粉嘟嘟一身白肉,像极了那新春时节,家家户户都喜欢买来张贴的讨喜童子。
此刻正双手叉腰,嘴里兀自骂个不停,脏话脏词不住往外蹦跶。
夭夭从无年龄相仿玩伴,此刻见这孩童,心中欢喜,立刻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亲热摇晃。两相比较,原本矮小的夭夭竟比幼童还高出一头。
那幼童虽未躲避夭夭,任由她抱住,却也不理会,只是咒骂不停,显见还未出气。
唐绾惊骇问道:“你……你是我家小鸡仔么?”
大娘瞧一眼便道:“好徒弟媳妇,你问得都多余,你看那一双绿豆小眼,听这满口污言秽语,这天底下还能找出第二个?”
那幼童听见唐绾问她,还算孝顺,停了叫骂,奶生生回道:“娘亲,是我。”
却对大娘道:“你个死老婆子,怎生当的师父?我好生生一个姑姑出去,回来就差点死球咯。锤子哟,我姑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唐绾温婉孝顺,对大娘极是尊敬,当然大娘亦是疼她。
此刻立刻喝骂:“你既是叫我娘亲,怎能对你爹爹师父这般无礼?再这般没个老少,我便不认你这逆子。”
幼童道:“娘,我叫她死老婆子,和她叫姑姑死丫头一个道理,她叫得,我为何叫不得?”他以前听大娘叫得多了,原是有样学样,并不以为忤逆。
唐绾道:“长幼有序,此间你最小,自然全都要尊敬。”
幼童嘻嘻笑道:“哈哈,娘啊,我在天上也不知几千亿岁……不过你说怎样便怎样,那就叫她奶奶吧。”
唐绾点头,“师父对你爹爹,犹如娘亲一般,你叫奶奶,倒也不错。”
大娘却不以为意,“好徒弟媳妇,他是朱雀所化,原是天上星宿,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了,老娘也没个胆子跟他扯个横平竖直。”
那幼童道:“奶奶,便按人间规矩,我爹娘的话,总还是要听……虽然我不怕雷劈。他敢劈我,老子烧死他狗日的。”
大娘笑道:“你怎生都好,说来你却是我水月山庄,眼下第二个站着屙尿的人,你姑姑说山庄男丁不旺,你总找补回来一些。”
幼童听了,立刻趾高气昂。只见他挺了挺胸膛,左右扭腰,似乎想让小丁丁也左右晃荡,好让众人看清楚大娘所言非虚。
不过他小小幼童,哪有显摆本钱,不过是胯间蚕豆大小的一坨疙瘩肉罢了。
大娘道:“好徒弟媳妇,它以前是小鸡仔,有无名字倒是无所谓。如今化了人形,总还是要正经取了姓名才好。”
唐绾道:“师父,这里你老人家最大,总是你做主。”
大娘一挖鼻孔,想来是在认真思考。
想了半天,却一挥手不耐烦道:“我又不是那老夫子,想这些也是头痛得很,干脆就好徒儿和你的姓加在一起,叫他红糖好了。”
唐绾点头应承道:“简单明了,叫着也顺口,挺好的。”
说罢对幼童道:“红糖,今后你就叫红糖了,你且记住,叫你却要答应。”
红糖点头道:“我晓得。娘亲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们所有人。”
轻尘走到唐绾面前,深深施礼,“唐姑娘,当年之事,轻尘羞愧难当……如今大娘收我为徒,更觉无地自容。”
原来当年轻尘一剑刺伤唐绾,这事她一直记得。先前来水月山庄给大娘报信,着急去救黄柳和苏巧,并未停留。眼下却终于有机会说了出来。
唐绾连忙道:“都是陈年旧事,提它作甚?你本就是黄柳表姐,现在又是大娘弟子,亲上加亲,那就是一家人,莫要再说两家话了。”
红糖却道:“你模样还行,虽然比不上暮云,和爹爹身边那个鸟人女子倒也不相上下……不如和我爹滚一回,日复一日,还能更亲。”
他做小鸡之时便口无遮拦,想说啥就说啥。如今无须唐绾翻译,众人听得明白,才知唐绾翻译,还曾修饰遮掩过。
轻尘面红耳赤,微微摇头,“我已立志证道长生,不涉人间男女之情,便是月老亲临,也矢志不渝。”她这话说得虽不大声,但语气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