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繁中午都是在围炉院那边跟其他学生一起吃,是以不回来。
纪经天在县衙里当差,也不回来。
吃过饭,邹氏带着穗宁睡午觉。
上午睡了一场觉,穗宁哪里还睡得着,趴在榻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等邹氏呼吸渐渐平稳,她就悄悄摸出自己的小魔方,咔擦咔擦转魔方。
这是穗宁三岁那年让她爹做的,为了让纪经天理解魔方的原理,三岁的小穗宁小嘴巴都说干了,最终才得到一个小魔方。
转魔方是穗宁消磨时间的方式,也是她思考时下意识的动作。
有的人想事情喜欢转笔,而穗宁就爱转魔方。
魔方整体都是木制的,除了魔方,穗宁的房间里还有木头小船、木头小屋、木头小人等等一大堆袖珍可爱的木制品。
倒不是她奇思妙想,而是她爹纪经天不走寻常路,酷爱当木匠
纪经天没当县丞前,每天在家就是做木工。身为堂堂纪家二爷,他不喝不嫖不赌,唯一爱的就是做木工活,看着自己手中造出各式各样的木制品,他心中满足难以言喻。
穗宁三岁前,每日一大早醒来,首先听到的就是她爹刨木头的声音。
穗宁觉得她爹这毛病大概是被祖母逼的。
早前也说了,唐氏是大家小姐出身,期望丈夫位极人臣。
很明显,她的期望落空了,纪逢礼没有一点当官的天赋。
丈夫靠不住的时候,唐氏自然想着靠儿子。
于是她从儿子能读书就开始鸡娃,大伯纪经言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身为长子,他被唐氏管教得最多,也最是听话懂事,不论唐氏对他要求多严格,他都会努力达成母亲的期望。
当然了,难道说他对母亲一点怨言也没有
穗宁感觉是有的,从大伯一直在外做官就能看出来。
大伯不能怪母亲,因为母亲是为他好。
但他也无法忍受来自母亲的重压,最终选择远远逃离家庭,荫官后便选了外放,从他二十岁离家到现在三十多岁,十几年了,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穗宁的爹是老二,也从小就被严格要求,但与大哥的沉默顺从不同,纪经天他反抗了
反抗的方式就是不务正业,沉迷杂事,比如做木工。
他也读书,但不爱读四书五经,偏爱算学、农学甚至观星之类的杂学,夫子在上头教,他在下头画各种木工图,气得唐氏火冒三丈,罚他去跪祠堂,他还是照看不误。
纪逢礼对此倒没说什么,在他那里,只要是书,就没有不好的,虽然四书五经是圣贤之言,但杂学也有杂学的妙处,治理土地就得靠农桑。
他教学生也是如此,从不强行违拗学生的性格,而是因材施教。只是他也不好管妻子,妻子想让儿子上进,也没什么错。
唐氏的这种鸡娃行为,截止到纪经天十五岁。
那年,唐氏的幼子,纪经琏因病去世。
只是一场平平无奇的风寒,偏偏纪经琏生来就体弱多病,又不想母亲失望,冬夜里点灯看书,第二日便起了高热,烧了几天,一直褪不下来,就那么去了。
唐氏大受打击,恰巧那年大儿子去外地补官,二儿子又一直跟她斗着干,唐氏不禁怀疑起自己的教子方式,为此大病一场。
病好后,唐氏心底一直萦绕的那股子不甘便也泄了。
从此再不严厉管教儿子,对纪经天离经叛道当木工这件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母亲不管他,纪经天反而有些不习惯,母子俩原本僵硬的关系,之后倒是渐渐有所缓和。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变好,依旧沉迷木工,势要将自己的爱好发扬光大。
以纪经天的学问,科考是绝对考不上的。家里荫官的名额给了大哥,他往后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总不能就那么荒废下去,当一个纨绔子弟。
当木工是纪经天的兴趣爱好,实则也是他的一种精神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