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盎真是流年不利,已经吓得够呛了。可是,仍是不足,窦太后手中的拐杖重重点在地上,每一次点下去,就会发出“笃”的一声闷响。
袁盎听在耳里,惊在心头,仿佛那不是点在地上,而是砸在他的心坎上,让他有一种窒息之感。他宁原面对南越王赵佗,也不愿面对窦太后,哪怕是一次。
窦太后虽是女儿身,却是聪明刚强之人,杀伐决断丝毫不让须眉,比起赵佗,她更加难以对付。
尽管袁盎是有名的说客,突然其来的杀身之祸,让他措手不及,竟然吓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不是袁盎不经吓,他一辈子经历过的大风大浪不知道有多少,就没有这次这般凶险万端。
为了梁王,窦太后杀他一个袁盎跟捏死一只蚂蚁没差别,那不是说着玩的,是动真格的,袁盎只觉眼前冒星星,双腿发软,快虚脱了。
周阳就在他身边,手一伸,扶住袁盎,在他耳边轻声道:“沉住气!”
“谢大帅!”袁盎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周阳没说错,他若沉不住气,一旦坏了大事,即使窦太后不杀他,景帝也会杀他。唯今之计,他只有拼命一搏了。一旦明白过来,袁盎的特别之处就表现出来了,头一昂,胸一挺,问道:“敢问太后,以何罪杀臣?”
“你这个说客,只知摇唇鼓舌,蛊惑人心,你竟敢在老身面前掉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老身杀你何妨?”窦太后聪明人一个,哪有不明白袁盎此来的目的,必然是大下说词了。
“太后,臣此来为太后贺喜的!太后大喜,太后大喜!”袁盎跪在窦太后身前,冲窦太后道喜。声音高亢,很是兴奋,仿佛有天大的喜事一般。
周阳听在耳里,不得不佩服袁盎这本事,明明是来当说客的,却给他这么一变,喜气洋洋,跟真有天大的喜事一般。
怪不得袁盎能成为有名的说客,这表演的本领实在是太绝了!
周阳打量窦太后,如今的窦太后脸色苍白,极为消瘦,气力不加,说了这么多句,微微气喘,有些吃受不住了。
南宫公主、馆陶公主、阿娇忙扶着她,给她捶背捏肩。
南宫公主看见周阳,妙目中掠过一抹喜色,紧接着就是打量着窦太后,一脸的愁容。她跟窦太后特别亲近,窦太后如今这般,她心如刀绞,哪能不忧虑。
就是阿娇,跟换了个人似的,一脸的愁容,见到周阳,也没有象往常那般蹦过来挂在周阳胳膊上,只是冲周阳闪闪了眼睛,就为窦太后捶起了背。
“老身有何喜?”窦太后喘息一阵,虽然语气依然严厉,却没有吼着叫着要杀袁盎了。
袁盎知道他的话起作用了,可是,这只是暂时的,若不能解决问题,她随时会杀了自己,强打精神,道:“太后不吃不喝,以死相逼,皇上架不住,终会退让,梁王就会是大汉的皇上。太后,这难道不是喜吗?”
是叫你来解心结的,不是要你来给窦太后打气的,景帝剑眉一拧,虎目中厉芒闪烁,真后悔,适才没有杀了袁盎。
袁盎冲景帝摆摆手,景帝只得强忍怒气,静听不言。
“嗯!”这话说到窦太后心里去了,脸色稍缓。窦太后就是打的这主意,这几天逼得景帝没辙,满朝文武围着她转,越是这样,越是说明她这一招威力无穷,用对了。
“梁王聪明颖悟之人,性强力,刚毅不屈,他若做上皇帝,必是超迈古今的一代圣君!收复百越,击破匈奴,灭东胡,败西羌,进军西域,都不是难事,大汉的声威必将振于异域万里之外!”袁盎掉起三寸不烂之舌大拍窦太后的马屁。
听了袁盎的话,景帝是剑眉倒竖,恨不得立时把他给杀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夸梁王这个爱子,比夸窦太后更让她欢喜,老脸上出现了笑容,手中的拐杖在地上点动道:“袁盎,你起来吧!”
“谢太后!”袁盎却是跪着没有动,话锋一转,问道:“太后宠阔深谋,为大汉万世之基着想,臣极是钦佩。臣斗胆问一句,梁王之后,谁来承续大汉基业?”
“这个……”窦太后一心想的是如何让梁王夺嫡,于此事却是没有想过,给袁盎一句话问住了,略一沉吟道:“他的大位得自于皇上,那么,他百年之后,他自当把大位传于皇上的儿子。嗯,就从皇上的儿子中,择一贤者传之!”
“敢问太后,若是梁王把大位传于皇上的子嗣,那么梁王的儿子们会如何想呢?”袁盎的声音很高。
“……”
窦太后张大了嘴巴,无言以答,想了想道:“他们安安心心的做他们的安乐王爷,瞅着这大位做什么?”
“太后,若有梁王的儿子不甘心做安乐王爷,想做皇上,那怎么办?”袁盎紧逼一步。
“哼,他们敢不安心?”窦太后脸上罩着怒气,拐杖在地上重重一点。
“太后,请容臣片刻之暇,臣为太后说一段史实。”袁盎声调更高:“自有解决此事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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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太后虽然嘴上挺硬,却是心里明白,梁王的儿子们必然不会甘心,会有异动,说不定会引得骨肉相残。这正是她最担心的事儿了,若是有解决之道,自然是最好不过了,不住点头:“你说吧,老身洗耳恭听!”
语气缓和了许多,景帝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不得不赞叹,这个袁盎,不愧是有名的说客,这张嘴还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周阳暗赞不已,这个袁盎深谙游说之道,先用好话稳住窦太后,然后再来抽丝剥茧,一层一层的剖析利害。
“太后,你听闻过延陵季子乎?”袁盎这才进入最紧要的部分。
“延陵季子,就是春秋末年,吴国那个大贤王?”窦太后读过不少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