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好些女子面露异色。
年轻的女孩子,谁不喜欢打扮得漂亮。
可若婚后打扮了,便是心里装了别的人?
这样的话,令人惶恐惊怕。
女子,最怕的便是流言。
何况眼下这样的时代,男子尽可三妻四妾,女子莫说不专了,哪怕是不主动为夫君纳妾,便也是不贤。
唐翘冷笑,“如夫子所言,咱们女子,生来便是为嫁作他人妇而活了?”
“自然。”金张氏言之凿凿,“男人们为了家族劳累不堪,做妻子的,若不能相夫教子,孝顺公婆,岂非无能?”
许多京城贵女眸光里的亮色渐渐黯淡了下去。
这似乎是一个亘古不变的循环。
能做官的,只有男子。
也只有男子,能够登堂入相,功成名就。
而女子,只能靠尽心竭力地侍奉夫主来获取名声。
可这份贤德名声的背后背负了多少血泪,男子是看不见的。
更可悲的是,不止男子,许多女子,亦对此视而不见。
可这,偏偏是时代的正理。
唐翘觉得可笑,“自古以来,都以男子当家立业。男儿尽可凭靠功名入仕,女子却只能做附庸。可这世间,辛劳的只有男儿?”
“考取功名是累,难道教子掌家便是闲业了?只因女子只能掌内,不能有所功名,便是无所付出?”
“考取功名乃是造福百姓,女子不过区区掌院,如何能与男子的苦相提并论?”分明是女子,可金张氏言语里对女子的贬低与对男子的推崇,令人惊诧。
“那学生有一问,要请教夫子。”唐翘看着她,缓缓开口,“若一家里,男儿不务正业,以流连花丛、赌博酗酒为乐,败光家业无数。而妻子日夜辛劳,上孝父母下教子女,更执掌中馈,数十年如一日维持家业,赢得四邻赞誉。可终有一日,此家败去。敢问夫子,此家男儿辛劳还是女子辛劳?”
闻言金张氏就轻哼一声,“此家之妻,虽有贤名,实则名不副实!她若真贤惠,其夫便不会流连花丛,她若当真辛劳,便定能使其夫改邪归正,入仕一展抱负。其家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说到底,还是她能力不够,拖累了夫家!”
唐翘似笑非笑,“诚如夫子所言,此家之败,皆因为此女。她辛劳一生,不能改变其夫,已然是她之过。而她若半点不作为,则更要被休弃。”
“夫子教导,学生深有感悟。”她抬眸,幽冷眸子径直看向金张氏,“那请问夫子,夫子家君,作何官职?”
提到自家夫君,金张氏自傲油然而生,“本夫子家君,乃是秘书省少监,掌管图书经阁,受朝廷重用。”
唐翘却摇了摇头,“如此说来,可见夫子亦并不贤。”
此言一出,金张氏脸上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自负便寸寸溃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学生说,夫子不贤。”
“大胆!”金张氏一生凭借讲学赚取了太多清名,在外更有“京城第一贤妇”之名,平生最听不得的便是旁人说她不贤之类的话。
“夫子说了,男子不能建功立业,便是为妻子者不贤所致。崔太傅而立之年入相阁,御史大夫四十而官居正三品。此外,更有定北王十八而袭爵,立下战功无数,其子霍辙十岁上战场,满身功勋,陛下封为三品正将。琅琊王氏子王束未及弱冠,便舌辩群儒,声名扬于寰宇。诸如此类,崔老夫人、李老夫人以及定北王妃,乃是一等一的贤妇。而霍辙王束之妻,虽不知在何处,可定然贤惠。”
“相形见绌,夫子之君不过是五品秘书少监,与此类大员比起来,实在差远了。可知夫子并不贤德,才令金大人年逾五十,还只是一位秘书少监。”
闻言,以戚乔乔为首满学堂的女子都震惊了。
殿下此言,明明到处都不对,可却又叫人觉得甚有道理!
闻言,谢婉柔莞尔,正准备起身说话的唐沁则坐稳了回去,唇角微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