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该给的是给出来了,可焉知运送途中就始终都安稳无事?”
桑枝夏像没察觉到陈年河的错愕似的,慢条斯理地说:“将军遇上的冬日大雪,得到的解释或许也是路险难行,这才耽搁了些时日。”
“而当年洪北打响前,向洪北运送粮草的路线必经关山,途经八个渡口,开春起汛,水情复杂,车船骡马一路碍于汛期延误,最后抵达边塞洪北的时候,已是从开春走至初秋了。”
嘉兴侯所率领的大军直到全军覆没前,也不曾等到朝中运送来的粮草。
桑枝夏想到林云和宋六等人跟自己说起时双眼发红的样子,心头滑过一抹不忍,闭了闭眼说:“当时的嘉兴侯迟迟得不到朝中回复,不得已只能跟塞外的商队和百姓买入粮草和牛羊暂渡难关,要不怎么说,通敌的证据确凿,证人众多呢?”
嘉兴侯的确是在迫不得已下,跟塞外的商队有了来往。
可砸出去的是真金白银,换回来的是可让大军艰难扎根活命的吃食。
除了塞外,嘉兴侯还调动徐家的人脉,设法从各处弄来了暂时足用的粮草,可这样注定是撑不了多久的。
朝中认定粮草已经送达。
可送出的数批粮草,都因所谓的汛期在路上延误不至。
消息来往不便,中间多有人做手脚,嘉兴侯送往朝中的请粮折子,被呈递在天子桌案前,写的却是他如何与塞外商队来往的铁证。
对嘉兴侯起了疑心的京都没去追查粮草延误一事,反而是暗中派人前往洪北,调查嘉兴侯通敌的真假。
边塞战火突燃,在边塞的嘉兴侯来不及应对,在京都的徐家也未能及时做出反应。
事情至此……
可说的能说的,都已经摆在桌面上很是分明了。
战场上士兵手中的兵器脆弱如粉,一击即碎,不堪抵挡任何厮杀。
饱受断粮饥饿之苦的士兵,握着这些甚至都不如烧火棍子的兵器,毅然战死在边塞的沙场。
桑枝夏不知想到什么心里一声长叹,冲撞喉头的都是说不清的百感交集。
老爷子曾亲口与她感叹:嘉兴侯这一辈子生来太顺了,步步高台,从未低头看过脚下的泥泞有多深。
所以在明知有人做鬼的情况下,嘉兴侯却选择了隐瞒在京都的徐家,不曾透露过半点有关边塞洪北的现状,一意孤行地以为自己能撑得住。
可嘉兴侯没能如自己预想般的那么游刃有余。
洪北战败,嘉兴侯阵亡。
全军溃败于外敌,战死的嘉兴侯也背负上了卖国贼的罪名,徐家一朝败落。
对错是非不好多言说,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益。
见陈年河阴沉着脸不说话,桑枝夏转了转手中空荡荡的茶杯,自顾自道:“其实将军猜错了,徐家并非早有准备,在事情发生前,我们也不知道西北会出了类似的事儿。”
“这是个意外造成的巧合。”
“巧合?”
陈年河狐疑的眯起眼,将信将疑地说:“当初徐璈那小子卖给我八万斤粮,说的可是徐家全部的收成。”
“若非是早有准备,你为何留了一手?”
桑枝夏面对他直勾勾的打量极为镇定,眨了眨眼选择坦诚:“因为我和徐璈都觉得,在将军的面前,还是应该留一手确保稳妥。”
都不是什么敞亮人,还是有旧仇的,何必虚情假意搞什么开门见山的那一套?
防备是双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