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问题吗?
没问题。
至少单从内容上看,这封请立储君太子的奏疏,挑不出任何毛病。
从这一点也能看得出来:这封奏疏,周亚夫是花了大心思的。
不说早有此意,也至少是找了不少能人,查漏补缺、润色修改个把月,才最终得出的定稿。
如此无懈可击的内容,再加上先帝弥留之际,给当今天子启留的那句‘事有轻重缓急,可用周亚夫为将’,那就更没问题了。
毫不夸张的说:周亚夫,那就是先帝半个托孤之臣!
是先帝耳提面命,再三强调‘国家如果遇到危险,可以让周亚夫领兵’的柱石之臣!
这样的身份,递上那样一封言辞恰当的奏疏,请立太子储君,任谁都是挑不出错来的。
非要说有哪里不太合适,或者说是不太恰当,那也就是周亚夫递上这封奏疏的时机。
――吴楚之乱虽平,但周亚夫的大军,却还在关东进行着收尾工作。
说句不大好听的话:周亚夫领兵在外,又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前科,在这种时候上奏请立太子,确实有点拥兵自重,胁迫太后、天子的嫌疑。
可即便是这样,窦太后也不该是这个反应。
如果只是单纯的‘太尉拥兵自重,请立太子’,窦太后气归气、恼归恼,但明面上,却应该时刻保持平和,甚至是维持对周亚夫的和善。
尽可能满足周亚夫的要求,并尽量对周亚夫‘温声细语’;
再怎么歇斯底里,也总得先把周亚夫哄回长安,卸下周亚夫手里的兵权,然后再考虑秋后算账的问题。
像现在这样,气的挥舞起手中鸠杖,在长信殿一通乱砸,既不符合汉太后该有的城府,也绝非窦太后所该有的反应。
真正让窦太后如此雷霆震怒,甚至不惜开地图炮,将周亚夫连带着乃父周勃,打包骂成‘姓周的没一个好东西’的……
“唉……”
“皇太弟啊……”
“太后,至今都还想着与立梁王,以为储君太弟……”
很显然:真正让窦太后恼怒的,并非是周亚夫‘拥兵自重’,胁迫窦太后与立储君。
而是周亚夫请求册立的,是储君太子,而非储君太弟。
既然周亚夫‘拥兵自重’,那窦太后除非铁了心,要长安朝堂在吴楚七国之乱后,再平定一场‘太尉周亚夫之祸’;
否则,便自然只能听之任之,按照周亚夫的请求,册立太子储君。
窦太后很清楚:如今的汉家,不能再经受一场‘太尉周亚夫之乱’;
就算汉家能经受,窦太后本人,也绝对承担不起引发这样一场动乱的责任。
不得不答应周亚夫的要求,又实在不想答应――这才被气的乱了方寸,以至于大发雷霆……
“程不识呢?!”
强自按捺许久,终还是没能将怒火压下,窦太后冷不丁又一声冷斥,惹得老宦官赶忙再上前。
“都尉程不识,正于殿外侯召……”
听闻此言,窦太后又是深吸一口气,迈动着脚步,重新走到了御榻前。
待端坐下身,那张写满怒火的面容之上,却已是阴云密布。
――不再狰狞,不再歇斯底里;
却更让人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