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顺手搁在盆里,去卫生间清洗,晾在暖气管道上。
沈汐擦完手,四处翻找保温壶,余光瞥见席靳深的枕头底下压着一个东西,依稀是一张相片,她小心翼翼抽出。
记忆汹涌而来,那是他初次去东北,航班晚点,下机是午夜,车子寥寥无几,路过城区的街心广场,斑斓炫目的霓虹灯,空旷寂寞的街道,令沈汐产生一种相依为命的飘零感,整个陌生寒冷的世界,席靳深是她唯一的依靠。
刚相好不久,沈汐摸不透他的性子,这场社会背景男强女弱的感情,一开始是她主动迁就他,磨合他,她鼓足勇气暗示,“咱俩没合过影。”
席靳深没答应,也没拒绝。
沈汐把相机交给烧烤摊的老板,帮他们拍合照。
他性感幽深的眼睛在迷离的光火里微微模糊,沈汐趁机踮脚吻他,只是商贩用不惯相机,抓拍太快,她的唇没来得及挨上席靳深,他严肃端正,她冻得脸颊绯红,鬼祟又滑稽。
后来,她又跟着他去过两次,弥补那夜的遗憾,他每次都不情愿合照。
席靳深不喜欢照相。
他说那一届的同学,有十七人的照片,镶嵌在墓碑里。
沈汐回过神,相片轻飘飘落在地上,她弯腰捡起,塞回原处。
一转身,正对窗台,保温壶赫然立在那,她拿起空了的两只壶,摆上两只新的。
蹑手蹑脚拉开门,沈汐的脊背一僵。
她一步步后退。
程洵一步步往前,视线梭巡过她拎着的保温壶,“怪不得席先生不肯进食,偏偏肯喝汤,原来他尝出是沈小姐的手艺。”
沈汐被逼得又退回病房,“你让开。”
“席先生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在外省的一星期几乎没合眼,二十四小时配合调查,还要抽空处理中海的公事,您独自在冀省,席先生不安心,他怕席夫人刁难您,怕席董色心不改,也怕您在剧院有仇家找茬。他也想念您,于是来回折腾,延误了病情救治。”
沈汐攥住保温壶的提手,一言不发。
“您和二公子这档事,刺激了席先生,他在车上吐血了,甚至惊动了交管局,连夜护卫到医院,进急救室的时候,席先生是高烧惊厥,命悬一线。”
她在护士站听说席靳深上呼吸机抢救了,没料到如此凶险的程度。
“是我对不起他。”
程洵清楚她有苦衷,也理解她的决定。
父亲死得不明不白,一夕间,母亲改嫁,她深受继父的荼毒,连个家都没了,真相等着她揭开,深仇大恨她自然不可能弃之不顾。
可程洵护主,沈汐的决定背弃伤害了席靳深。
他无法对沈汐有一个好态度。
“您亲口对席先生讲吧。”
“我在车里讲过了。”
沈汐要出去,程洵一直不让路。
“您为什么偷偷送汤,愧疚吗?”程洵依然在步步紧逼,“您知道席先生身份特殊,他代表中海集团的门面,是省里这一批新贵之中最受瞩目的,他的准夫人忽然成为二公子的女人,二公子不仅仅同是席家人,更是席氏集团的董事长,他们有商业竞争,又掺杂了私情。外界的悠悠之口,您一句对不起化解得了吗?席先生的尊严,席家三房的脸面,您赔得起吗?”
“程洵!”
病床上的男人不知何时醒了,“让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