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靳深挪出另一把椅子,在上面铺一层报纸,右脚踩住,躬身,平行逼视佟大,“你怎么去外市的?”
“席延章雇了保镖,送我去的。”
“打算哪天出发?”
“凌晨五点。”佟大一副丧气相,“段老板在本市安插了眼线,你们去国道截下席延章,查封了财物,段老板知道他完蛋了,风口浪尖上太冒险,于是改期了。”
佟大对答如流,显然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那位坐镇幕后的大人物非常了解席靳深的套路,他审讯的突破口、切入点,抓什么漏洞、设什么陷阱,提前预演过。
佟大的表现,是及格的。
可惜,那位小觑他了。
面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滚刀肉”,他多数情况会转换套路。
“你老婆知情吗。”
佟大基本是一具死尸,只在讲起李小蓉,稍稍有一丝活人的生气,“不知情。”
“不知情?”席靳深笑了片刻,猛地直起腰,反手一拍桌板,“砰”地巨响,“你第一次逃亡,宁可躲在不见天日的地窖,不肯离家,你是农村人,依赖故土的观念根深蒂固,不安顿好李小蓉,你绝不答应去东南亚。你的老板承诺保李小蓉和大刚李小慧夫妇一辈子的荣华利禄吧。”
他放下右腿,围着审讯椅兜圈子,房间没窗户,天花板一盏惨白惨白的吊灯,照得影子斜射而下,强大的压迫感笼罩住佟大,汗水浸湿了全身。
席靳深在业界的口碑,稳中有狠,无孔不入。
对方的弱点,最易触动的地方,三言两语,他尽在掌握。
是人性,理性,感性,罪性四大领域的高手。
正式交锋之前,佟大有心理准备了。
老板确实承诺给李小蓉一千万,妹妹和妹夫五百万,佟大别无选择。
尽管在东南亚吉凶未卜,他起码帮家人捞了一笔钱,没有后顾之忧了。
“你出境面临什么下场,想过吗?”席靳深停在佟大的背后,一个人无法防御自己视线之外的一切,这个角度,佟大更虚了。
“席迟徽转移了几十亿的现金流,连席延章也蒙在鼓里,他甚至诓骗席延章从地下钱庄取了一千万和五十斤黄金,钞票是连号的,取款日期在七年前,企业开户行是广和集团,所有的疑点指向了席延章,席迟徽撇得干干净净。这样心毒手辣的男人,如果你的雇主是他,你认为他会遵守约定,养你的老婆和妹妹吗?他只会嫌她们碍眼。”
佟大面色惊得一阵青一阵白,“他们不是父子吗?”
席靳深一字一顿,“金钱利益,离间了父子;法律代价,粉碎了父子。你愿意为自己的父亲或是自己的儿子揽下罪名,承担牢狱之灾吗?你愿意,不代表每个人都愿意。世间有黑就有白,有善就有恶,有无私,就有自私。”
佟大吞咽着唾沫,“席延章是广和集团的事实老板,地下钱庄也是他开的。。。我听倪总和矮个子闲聊,十年前席延章已经定下席董是席氏集团未来的继承人,您和大公子早就出局了,继承的条件是席董服从他,替他弄钱。”
席靳深扔给他一瓶矿泉水。
佟大紧张过度,快要脱水了,他一口气喝完,“广和集团有两个老板,全部在暗处,席延章隐藏得最深,所以你们查到席董头上了,席董是背黑锅的,我没撒谎。”
“沈晋平的死,是席迟徽指使你吗?”
“不是!”佟大语气坚决,“真不是席董!”
席靳深伏低,直勾勾盯着佟大,咫尺之遥,仿佛一个尖锐的、燃着烈火的钩子,烧得佟大五内俱焚,“哦?那证明沈晋平的死是你所为,只不过雇佣你的主谋另有其人,对吗。”
佟大错愕。
肉眼可见地失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