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请注意,姜渝海虽然愤怒到极点,嗓门也大得惊人,却没直呼其名“蓝京”而是“蓝县长”,仲永佑名字后面则特意加了“同志”二字。
有理有节有道,说明姜渝海的怒是做给外人看的,此番气势汹汹上门要人乃有备而来。
姬小花吓得立即起身让座,蓝京却沉着道:
“姬主任请坐……姜书计,希望下次到我这边来的时候第一先预约,第二先敲门,第三嗓门无须这么大,影响正府办正常工作。”
此话一说,姬小花站又不是、坐又不是,尴尬万分。
姜渝海呼地冲到办公桌前,双手撑着桌沿俯视蓝京道:
“你不必跟我耍那些花样,我只知道县纪委副书计到招投标中心执行公务却被警车押走,警方算不算妨碍公务?”
蓝京淡淡道:“他执行公务吗,要不要我出示他们几个签字画押的字据?官司打到钟纪委我都不怕,姜渝海同志!”
“他按耿书计指示负责调查!”姜渝海嗓门又高了起来。
“那你找耿书计!”
蓝京还是淡淡的。
姜渝海指着蓝京道:“我可告诉你,纪委接到的群众举报是确凿的,翻到最后或许酿成贪腐大案,我奉劝蓝县长谨慎为妙!”
蓝京针锋相对道:“你以为警方没证据敢带人么?整个县府大院,我不说在乐逍遥洗过澡的,就说没洗过的到底有多少?大概手指都数得过来吧。”
“乐逍遥是经正府相关部门批准的正规洗浴场所,到里面洗澡怎么也犯王法?”
“别忘了李高粱等干部为何受处分,是你纪委查出来的吗?”
“如果因为仲永佑同志曾在乐逍遥洗过澡就抓起来,那是滥用职权,我会启动调查!”
“在调查之前,劝你们纪委全体同志换家浴室,先把自己屁股洗干净!”
见蓝京丝毫不怯场地一句顶一句,姜渝海态度倒没刚开始激烈,道:
“我可以发誓我本人从来没有踏入过乐逍遥半步,诚然上次扫黄抓的人员当中有纪委干部,那是个别现象。”
“要是仲永佑确定只洗澡没干别的,警方会作出清白结论。”蓝京道。
姜渝海哪敢相信这种虚伪的安慰之辞,因为凭经验,就象干部被双规后一样,没原则问题也得整出点别的问题,反正别想清清白白出来——你说绝对没嫖。娼,那有没有按摩过?足疗总有吧?那也算接受异性服。务,还是有问题。
再说了,实际上到目前为止姜渝海也不确定仲永佑到底洗没洗花澡,这才是他真正焦灼万分的根源。
“我并不是不相信警方的专业和公正,”越这么说越表明怀疑态度,姜渝海道,“涉及这类案子通常以现场活捉为主,在公共场合众目睽睽下把纪委干部塞进警车说是协助调查,我感觉很不妥当,我恳请蓝县长出面做做工作尽快放人,要是仲永佑同志确有嫌疑,纪委会展开内部调查。”
蓝京严肃地说:“姜书计的话反映了一个目前存在的结构性难题,那就是谁来监督纪委干部?难道说,纪委干部犯了错误全靠内部调查?”
没料到随便一句话就被蓝京抓住软肋,姜渝海赶紧道:
“我们内有督察室,外有监察机关,内外结合同样达到全覆盖无死角效果……”
蓝京反问道:“我们孟县长上有市纪委,下有监察局,为什么必须接受县纪委副书计谈话?姜书计认为市委对县处级的监督没全覆盖无死角?”
姜渝海道:“两者性质不同,调查改制招商问题是耿书计亲自交办,请蓝县长理解。”
“问题在于我难以理解!”蓝京道,“无论哪位领导哪位老同志对改制有意见或看法,都不应该干预改制招商活动的正常进行!这种做法极大破坏佑宁营商环境,使得投资者对我们招商引资诚意产生怀疑,杀伤力很大、负面影响非常严重!”
这一点恰恰是姜渝海不能认同的,当即冷笑道:“照蓝县长的说法包庇纵容犯罪反倒有利于经济发展?城市繁荣建立在贪赃枉法、违法乱纪基础上的话,我看注定昙花一现!”
“我说过包庇纵容犯罪吗?”蓝京也冷笑道,“仲永佑前脚进去调查,姜书计后脚跑来要人算什么?”
刚刚略有缓和的气氛转眼又剑拔弩张起来,姬小花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却不敢插话。
姜渝海怒气再度爆发:“噢,纪委派仲永佑去调查,警方就抓仲永佑同志,明摆着打击报复,对吧?”
“警方说得很清楚根据群众举报,需要我再重复?”蓝京冷静道。
姜渝海指着手表道:“从被押进警车带走到现在已超过一个小时,该说的都说清楚了,除非刑事问题否则交由我们纪委内部处理,行不行?”
“请等等……”
蓝京当他的面拨通秦铁雁手机,装模作样道,“秦县长,关于仲永佑涉黄问题调查有没有结束?姜书计跑到我这儿要人呐……嗯……嗯……嗯……好,抓紧进度。”
放下手机,蓝京道,“情况是这样,这次群众举报涉及范围比较广,接受调查人员比较多,按姓氏笔划顺序仲永佑排在第11位,估计要到晚上或明天;另外仲永佑进去后情绪相当激动,也不适宜立即问话,警方可能采取一些让他安静下来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