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千帆恍然,这才悟出蓝京空降后首先配备农业条线出身的秘书,给外界造成对佑宁农业很重视的印象,又让东楼那边略略放心,也是一种声东击西的策略。
他前脚才出门,工业副县长乐师承后脚就走了进来。
今天上午田甜出人意料借调回教育局教研室的消息对乐师承打击太大了,短短几个小时多了不少白发,眉角间明显很是憔悴,但语气表情反倒恭敬了几分,或许真正被蓝京打疼了吧。
“蓝县长,关于四家严重亏损国企破产倒闭的报告已经转到您这儿,现在清产核资报告已经出炉,批准同意的话就能付诸实施,尽量赶在春节前腾点钱出来发给下岗工人,这里面有一家两年多没发一分钱,县财正又拿不出钱,唉。”
乐师承沉痛地说。
蓝京点点头:“好,待会儿我找一下,这几天急需签字的报告太多,一时间看不过来。这些报告按说早该到了吴穹县长这边吧,之前出于什么考虑没签?”
没明说,却对此事表明了新任县长应有的警惕与关注。
乐师承尴尬地啧啧嘴,道:“可能吧也有同志向蓝县长反映过,我也不藏着掖着,主要就是吴穹县长不太认同常委会决议……”
蓝京翻了翻笔记本,道:“昨天党组会议要求孟县长牵头拿出亏损国企改制方案时,也讨论过这个问题,有分歧不要紧,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讨论嘛,改革、改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没有标准答案。”
“那是那是,不过这四家已经差不多走完清算流程,在常委会也备过案,可以按老办法宣告破产吧?”
乐师承带着讨好的口吻请示道。
蓝京皱眉想了会儿,道:“我的想法能拉一把拉一把,还以夫妻俩离婚作比方,向来都是劝和不劝离,哪有恨不得人家早点离婚?”
乐师承感觉脸上肌肉都笑得生疼,勉强道:“可……可厂子停产、工人两年多拿不到工资,厂区死气沉沉,银行那头又催债催得紧,硬熬下去也不是事儿。”
“关键在于工厂本身有没有设法引入外资生产自救,”蓝京抬腕看表道,“这样吧,请乐县长通知四家企业厂长立即到我办公室,再请一下孟县长,我要具体了解情况后才能决定……”
迎着乐师承满脸失望的表情,蓝京道,“乐县长要体谅我的苦衷,我在衡芳主导了多家国企改制,全市小有名气,现在刚到佑宁屁股还没坐热,一口气批准四家国企破产倒闭,市领导怎么想?我衡芳的老领导老同事怎么想?相互理解吧,行不?”
话说得合情合理,乐师承也不便翻脸,只得悻悻道:“行,我立即通知……反正他们横竖没事儿。”
他有底气的是,四家厂长早被做通思想工作,也明里暗里得到承诺、收了好处,肯定众口一词支持破产倒闭。
退一步说破产倒闭又影响国家干部身份的厂长们,他们换个企业照样神气活现。
县城很小,当然了如乐师承所料四位厂长也很清闲,接到通知后不到二十分钟就来齐了,再加上孟云峰、包秋平以及分管工业条线的正府办宁副主任,本身也不算太大的办公室济济一堂。
四家待破产的国企分别是:佑宁化肥厂、海昇发绣厂、下灶轧花厂、新镇压缩机厂。
其中最活跃的要数海昇发绣厂厂长陈志武,据包秋平透露东楼那边已内定他调任轻工业局副局长!
蓝京吃惊地说破产企业老总非但不对生产经营一塌糊涂负责,莫非还算有功之臣?
包秋平无奈地说可能……可能配合清产核资有功吧,唉。
甫一落座,陈志武迫不及待道:“蓝县长,各位领导,我们四家先介绍一下工厂基本情况吧?”
蓝京冷冷道:“亏成这个样子哪有什么基本,直接说吧,你们认为工厂有没有生产自救的可能,如果有,能够采取哪些措施?”
陈志武被一棍打得有点懵,但还是强打精神照着笔记本洋洋洒洒列举了七八条理由,最后总结出结论:
海昇发绣厂一无市场,二无发展前景,三无技术储备,四无资金,人心焕散,斗志全无,只有立即宣布破产。
紧接着另外三家也相继发言,内容都差不多即没前途没希望没动力,早点破产并进行资产处置好歹换几个小钱大家分分。
四位厂长发言结束,蓝京环顾众人问有无补充意见,宁副主任摇摇头,乐师承则道:
“大致情况确实如此,所以请蓝县长尽快批准实施。”
蓝京沉吟片刻,又问:“孟县长有什么补充?”
当着分管工业副县长的面,孟云峰不便多说,只淡淡道:“之前我是反对的,具体情况都有会议记录,不再重复。”
事实情况就是,四家国企最初申请破产倒闭的报告被孟云峰压在手里迟迟未批,直到分工调整由乐师承负责后才同意并启动清产核资等准备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