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和的目光投向被归海淙带离演武场中央仍在昏迷的揭园,揭暄心中一颤,猛地站起身拦在他面前。
“你要做什么!”
“杀了他,你就能活。”熙和语气依旧平静,他的眼神中带着等待多年的疲惫和看到结局般的释然。
“不行!”揭暄听到了确切的答案,更加坚决地想要阻止他。
可熙和只是轻轻地一点他的额头,他就再也动弹不得。
“归海!带揭园走啊!”揭暄无法上前,只好大声喊道。
归海淙也注意到了两人的争执,抱着昏迷不醒的揭暄想要离开。
“你们走不了,这里是我的地盘。”熙和伸出手在空气中轻轻挥了挥,归海淙便再也不能前进分毫,怀里抱着的人则摔落在面前,无声无息,而熙和则不紧不慢地靠近脸色难看的归海淙。
“你杀我不行吗?我比他命长得多!”
熙和低声嗤了一声:“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
他越来越靠近了,归海淙的面部肌肉绷的紧紧的,在熙和刚一停下脚步的瞬间便激动地叫了起来:“你别碰他!”
“很快就结束了……”熙和像是喃喃自语般朝昏迷的揭园伸出了手,“很快……”
“揭园醒醒!”揭暄全然不复往日的温润端方,喊得声嘶力竭,“揭园!”
奇迹似的,重伤昏迷的揭暄竟然就在他的声音里,慢慢睁开了眼睛。
归海淙脸上闪过一丝绝处逢生的侥幸,他顾不上别的,用最大的力气猛地一挣,居然出人意料地挣脱了熙和的束缚,他奋力挡在了揭园面前。
“园园,走啊!”
有灰尘沾在他白玉无瑕般的脸上,就像洁白的雪地上莫名被人踩了个丑陋的脚印,那么狼狈而糟糕。
揭园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他想起最开始那场梦里一身白衣谪仙一样高高在上的人,可现在,却因为他沦落凡尘,滚了一身的泥。
心脏骤然的收缩带来窒息的疼痛感,揭园狠狠地喘了两口气才缓过来,虽然被止住了血,但胸口几乎可以致死的创伤让他尝试了几次都不能起身。
最终他放弃了这个想法,而是一点一点爬向了近在咫尺的归海淙,雪白的衣服早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现在被地上的尘泥加上了灰黑色,变成了一团糟。
就好像天上的云,雪白绵软,落到地上,也一样会脏。
揭园似乎忘了四周的山崩地裂,也忘了他们正面临真正意义上的生死关头,在他的眼里,天地间,只剩下面前泪眼朦胧的人。
“你怎么……又哭了?”
他终于爬到了归海淙身前,他缓缓抬起手,用还算干净的衣袖擦拭起归海淙脸上的脏污,他的动作很缓慢,布料的触感甚至有些粗粝,可他眼里的柔软却让归海淙的泪眼猝不及防地滚落下来。
“别哭啊、别哭,你笑、起来最、好看了——”持续不断的剧烈疼痛导致揭园每说一两个字都要停下来喘口气,其实包括擦拭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会不停地撕扯他的伤口加深痛苦,可他更加不能忍受自己眼中珍贵无暇的人跌落高台,那他宁愿去死。
“归海淙,还有、好、好多人、在等你……你得回去、做、做你的,大明星——”
揭园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老式录音机里总是卡顿的旧磁带,缓慢而坚定地转动着。
归海淙的泪水越流越多,仿佛盛夏的一场暴雨,没有停息的时刻,睫毛和面颊都湿漉漉的,水光的反射使得他眼角的泪痣更鲜明了。
听说有泪痣的人,注定为爱所苦,又容易流泪。从归海淙来看,这话竟然是真的。
揭园望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归海淙,忽然就后悔了,后悔当日自己问他“要是我死了,你会不会一直记得我”,真的到了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句话有多伤人。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他一定不会那么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