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自远处行来,少女声音软糯,着一身鹅黄衣裙,正是豆蔻年纪。
“她好像快死了。”那双杏眼眨了眨,圆脸少女又道。
被她唤作哥哥的少年也不过十六七年纪,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月白布衣,腰间佩玉色泽黯淡,看起来并不值什么钱。
听了圆脸少女的话,景弈瞥了一眼远处生死不知的人,随即冷淡地收回目光:“这世上快死的人,太多了。”
语气毫无起伏。
说话间,他踏过草地,无名野花被踩在脚下,转瞬凋零,没有再看那濒死的少女一眼。
闻言,圆脸少女脸上现出两个小小梨涡,神态无邪:“兄长说得是呢。”
她跟在少年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入杏花里。
这世上快死的人那么多,也不少这一个,何况还是个对他们没什么用的人。
脚步声远去,周遭重归平静,只听得流水淙淙,许久都未见再有人来往。
日头渐渐偏斜,金乌西沉,黄昏时分,杏花里上方升起缕缕炊烟。
陈云起背着一捆柴自山上走下,少年肤色黝黑,嘴唇紧紧抿着,看上去木讷又寡言。
重伤的少女正好倒在他归家的必经之路上,少年在三丈外停住脚步,唇角抿得更紧。
杏花里少有外人前来,这少女身负重伤,又突兀出现在此,谁知背后牵扯了什么麻烦,若不想卷入麻烦之中,最好的做法就是视而不见。
只是……
陈云起在原地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上前,蹲身探了探少女鼻息。
虽然微弱,但的确还有呼吸在。
伤得这样重,竟然还留了一口气?陈云起迟疑地看着少女,她还活着。
此时,少女紧闭着双眼,鲜血污了大半张脸,让人一时分辨不清她的长相,不过年纪看上去约摸只在十四五间。
即便还有一口气在,这样重的伤,要治起来也不易。他又不识得她,大可不必管她的死活。
但……
陈云起低头看着少女,忍不住想,如果吱吱还活着,现在也该是这个年纪了。
他的妹妹,病亡在两年前的那个冬日。
于是在犹豫之后,陈云起还是选择抬手将满身血污的少女抱起,常年砍柴,他不缺力气,但怀中少女似乎异乎寻常地轻。
背着柴火的山野少年向前行去,鲜血滴落,少女指尖几不可见地动了动。
纤长睫羽微颤,夕阳的余晖落入眼眸,她想,自己原来还没死啊。
哪怕为姬重明一箭毁去仙骨,堕仙台的罡风还是未能湮灭她的神魂。
只是这具躯壳已近强弩之末,为存得一息,不得不恢复少时模样,看上去很是羸弱可欺。
但不论如何,她还是活了下来。
混沌中,少女缓缓勾起了一抹笑,她阖上眼,意识再度归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