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回来吗?”
段星执疑惑回眸:“我去给你们找个大夫,自然会回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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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身影彻底消失在殿外,椅上的人才缓缓敛下目光。
某只白团子光明正大飘了出来,惯例围着人转了一圈确认了一番魂体没被宿主带着复位,随口嘲笑道:“那么舍不得,你别是爱上他了。”
仿佛是第一回听到这样的字眼,萧玄霁愣了许久,低声喃喃:“爱?。。。什么是爱。。。”
白团子翻了个白眼,没再搭理,自顾躺回去睡觉。
独留人耷着双肩,靠坐在椅上发呆,不自觉沉浸在过往中。
爱是最无用的累赘。
身处皇家,人人性情薄凉,最不需要的便是爱。他见过太多因爱飞蛾扑火将自己付之一炬的例子,始终冷眼旁观看着那些与日俱增的无数场闹剧。
先帝膝下十名皇子,而朝廷只需要一位正统的傀儡。除了死人,没有人被允诺不争的资格。唯有冷血无情,亦或者说,只有疯子,方能在那些残酷的倾轧中活下来。
作为母族卑微,不过是一名出生就被鸩杀的宫侍所生的十皇子,他本该是最先出局的人。
可他的兄弟们要么蠢笨不堪要么心慈手软要么太过重情,偏偏让他这个最容易死的人活到了最后。
父皇死前有句话说得很对。。。他生性冷血,心机深沉,偏又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是最不适合称帝的人,更扶不起这将倾之厦。
但有什么用呢。。。他还是成了所有输家中唯一的赢家。
萧玄霁抬头看着金碧辉煌的穹顶,这座关押了他无数个日夜的囚笼,眼底一片漠然。
那段漫长的时间里,他根本分不清究竟活着更好还是死了更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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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在窗边抬头看见翩然落在塔顶的人时,就觉得那人在一片沉败腐朽的世道里鲜活明亮得灼目,让他忍不住记了很多很多年。
没想过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但那人再次出现的那一刻,于他而言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巨大惊喜,他久违地从死水般的心境中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于心悸和期盼的情绪。
并且为此悦然。
“。。。这是爱吗。。。”
萧玄霁呆坐着,蓦然缓慢抬手搭在胸口,感受魂体短暂复位后那些蔓延至四肢五骸的痛楚,忍不住快意笑了起来。原本已经勉强止住血的伤口被指尖再次刺破,顿时血流如注。
“你神经病啊啊啊想痛死自己!!不许害我!!”
察觉宿主波动极其强烈的生命体征,刚躺下的白团被吓得猛得跳了起来,慌忙冲回去将魂体拖离了濒危的肉身。
萧玄霁重重躺倒在扶手上,艰难喘着气,任凭那些窒息和昏沉之意覆盖五感,随后又缓慢抽离,脑中再次浮起塔顶初见的那一面。
像月中仙。
可神仙才不会顾及在泥沼中挣扎的芸芸众生。
就像疯子也永远学不会如何爱一个人。。。
那不是爱,是幽静无垠的广袤苍穹中坠下的一点星火,恰好落在孤独跋涉即将要冻死在寒渊的旅人身边,求生者本能地伸手抓紧。
他再也走不出深渊,只是想让他永远留下来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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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段星执轻车熟路来到城中最热闹的街巷时,又过去了近一个时辰。
原因是他绕路潜去了趟尚书府给自己撰了张合法合规的户册。他现在的身份是忻州下辖桂卢镇上一位段姓地主病怏怏的小儿子,年龄与他相仿,似乎身染怪病,常年不现于人前。
而忻州所在的北方多年战乱,早已沦陷,这段姓地主在忻州被攻陷之初就带着全家逃难去了,不知所踪。但根据记载,忻州那块的人绝大多逃去了彼时幽东河以南的定中平原上新建的陈朝,正是如今的大照鞭长莫及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