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已经昏迷许久的祝隐洲才终于有了要转醒的迹象。
许是因为今日被绳子捆缚了太久,他还未睁开眼便先下意识手腕微动,似乎做了个挣扎的动作。
见状,守在屋内的人都心神紧绷,不自觉起身走得近了些,眼神一瞬不错地注视着仍双眸紧阖的祝隐洲。
除了沈晗霜。
她的目光虽也落在了祝隐洲身上,但她仍神色平静地坐在桌边,并未向他走去。
祝隐洲身上那些新旧叠加的伤口都已经被上过药了,但他意识还未完全清醒时便先感觉到了伤处的隐痛。
即便已经重复经历了一日又一日,祝隐洲也不得不承认,他也是血肉之躯,其实并非觉不出疼痛来。
只是除了承受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他便一遍遍地受着,捱着,只期待能早日降服那些顽固的药瘾与疼痛,可以意识清楚地站在沈晗霜面前。
但今日,祝隐洲几乎以为自己会捱不到那些蛮横的疼痛结束的时候。
服下那碗可以主动激发药瘾的汤药后,祝隐洲便察觉今日的药瘾要比之前来得更急,也更凶。
还未到平日里药瘾平息的时辰时,在疼痛中沉浮、意识模糊的祝隐洲便隐约猜到,今日的药瘾或许会迟迟无法结束。
祝隐洲不知自己比之前的每一日多捱了多久,也不知自己到底挣扎了几次,他只记得自己做了太多混乱的梦。
那些梦里,总是有沈晗霜和他。
每一个梦都是无序的,凌乱的,轻易便混淆了现实与梦境的界限,让人时而想要挣扎逃脱,时而又忍不住沉溺其间,不愿醒来。
是以终于有了些力气睁开眼时,祝隐洲的眼底仍有还未散去的迟疑与空茫,眷恋与沉迷。
他看见了守在不远处的断云和林远晖,也看见了神色担忧的女医和太医们。
唯独没有那道他心心念念的身影。
看见殿下眼神微沉,女医立即意识到了什么,沉默着往旁边挪了挪,露出了她身后的沈晗霜。
来洛阳行宫的这段时日,女医早已看出来在殿下眼里,什么事都不会比沈姑娘更重要。即便是他自己也一样。
是以见殿下此时虽然苍白虚弱却并未陷入危急,女医便也将诊脉一事暂缓。
她知道,沈姑娘应会及时同殿下提起此事。
女医和她身旁的太医之间隔了段距离后,祝隐洲仍在找寻那人身影的眼神忽然便有了落点。
看见坐在桌边的沈晗霜时,刚刚转醒的祝隐洲才终于得以确认,眼下已不再是梦境。
梦里的沈晗霜有各种模样,但祝隐洲很清楚,唯独眼前的她,才是真实的。
无需任何证据,仅一眼,祝隐洲便能确认。
祝隐洲正欲开口先同沈晗霜说话,就像之前的每一日一样,他却忽然察觉今日的沈晗霜和之前不太一样。
她离他太远了。
自从祝隐洲开始尝试戒
除药瘾以来,每日的药瘾平息后,守在屋外的几人都会进来看他,沈晗霜也不例外。
她虽不会近得像断云一样在一旁扶着祝隐洲,为他上药,却会站在他可以一直看得见她的地方。
他的眼神看向她时,沈晗霜不会躲避,而是会目光沉静地与他对视。
待女医和太医为祝隐洲处理好伤口后,沈晗霜会走到他身旁,同他说说话,与他一起用晚膳。
因为有沈晗霜参与其中,这些和药瘾一样每日重复的事情是支撑着祝隐洲捱过那些剧痛的动力,让他安心不已。
但祝隐洲意识到,此时的沈晗霜虽然仍坐在屋内,没有离开,却离他很远。
对上他的视线时,沈晗霜虽然朝他笑了笑,神色如常地起身向他走来,祝隐洲却捕捉到了她眉眼间一瞬即逝的犹疑。
她似乎,并不想靠近他。
祝隐洲心里猛地一沉。
他面上不显,勉力支起上身想要同沈晗霜说话,想弄清楚这一日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