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有阴晴圆缺,人事也不全都能遂人心意。沈晗霜只盼着自己即将做的事情能让这世上少些像高伯母和李荷月的姐姐那样的可怜人。
哪怕只能少一个,她也不算白费了力气。
沈晗霜忽而想起,高伯母在绝笔信上写着,江父一直都习惯打骂妻妾和儿子。
那江父的正妻,江既白名义上的母亲王氏,在高伯母备受欺凌时,充当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高伯母在绝笔信上控诉了江父和江家家仆的所作所为,却只字不提她的儿子江既白为何会成了王氏的儿子,也没有一个字是对王氏的怨怪。
在高氏的绝笔信公开之前,曾有传言称,王氏自己的儿子刚出生就夭折了,所以她抢走了高氏的儿子。江家所有人都帮着王氏,让高氏被迫与自己的儿子分离。
而高氏一直对此怀恨在心,才会极其残忍地毒杀了江家所有人。
若没有后来公开的事实,这个传言似乎很说得通。
可沈晗霜分明记得,多年前,江既白与她说起他自己的真实身世时,曾说当年高氏和王氏先后有孕,且在同一日产子后,是高氏主动提出将一生一死的两个孩子互换。此事就连第二日才赶回家的江父都不知道。
可若这才是换子的真相,若高氏并不怨恨王氏,那为何王氏也死于那一夜的断肠草之毒
若面对年富力强时的江父更加残暴、频繁的殴打与欺辱,高氏都不曾与他同归于尽,她又为何会在江父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江既白已经官至首辅,自己眼看着便能熬出头时存了死志
而那些家仆醉酒后潜入高氏的院子欺辱她一事,当真是几月前才发生的吗
沈晗霜越梳理,便越觉得,绝笔信中的这件事应并非作假,却更可能发生在江既白更势弱,也更无力护母的时候。
可如此一来,高氏毒杀江家上下所有人的缘由,便又不够明晰了。
或许还有什么高氏在绝笔信中没有提及,却让她必须要毒杀江父和那些家仆的理由。
在江家长大的江既白和亲自查过此案的祝隐洲应该都知道。
但他们眼下应还不打算将事实和盘托出。
而同样知道全部事实的江父和家仆们,包括王氏,已经悉数身死,高氏绝笔信上说的这些前因后果又很是顺理成章
。
也恰好能被用来推动朝中变法一事。
沈晗霜猜测,或许要等到爷爷和林太傅、江既白、祝隐洲他们想在朝中促成的事有了进展后,与江家这桩命案有关的事实才会全部示于人前。
只是到那时,有变法一事在前,应已少有人继续关注此案了。
在心底将已经理清或仍然存疑的事情仔细过了一遍后,沈晗霜也逐渐有了困意。
她回到床榻上,很快便沉沉地睡熟了。
无人知晓的是,一身玄色衣衫的祝隐洲整晚都待在沈晗霜卧房的屋顶上。
他枕着手臂,无声遥望着悬在天边的弯月,脑海中却一直萦绕着沈晗霜安然恬静的睡颜。
那是他曾在无数个夜晚静静地凝望过许久,已经刻进心底的模样。即便已许久不曾亲眼见过,祝隐洲也丝毫不会忘。
祝隐洲今日没再在沈晗霜的窗边放任何东西,但他鬼使神差地跃上了屋顶,在她床榻的正上方待了一整晚。
就好像,他与她还是同榻而眠的夫妻。
他还能离她那般近。
翌日清晨。
沈晗霜起身后正在更衣,见一旁的春叶有些心不在焉,她柔声问道“怎么了是有何心事吗”
春叶犹豫了须臾,还是忍不住求证道“姑娘,江首辅的生母,当真被江家的家仆玷污了吗”
春叶曾见过一身浅色衣衫的江首辅,实在难以想象他的生母竟经历了那么多凄惨的事情。
沈晗霜轻轻摇了摇头。
春叶神色微顿,追问道“可那封绝笔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