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刘治臻是个性感的人。父母离婚时他会哭,路上遇到残疾的流浪猫他会哭,女朋友跟他分手他也会哭。
可他也是个坚韧的人。
呼啸的风卷过,房门大开,被迫嘎吱作响。萧浅姗姗来迟,她迅速跑来,一眼便看到了躺在草席上,趴在矮桌上的周久柏。
“周——”
躺着的人,是周久柏?
刘治臻抬头,通红的眼眶倒映着萧浅的身影,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宛如沙砾碾过地面,带着几抹破碎感跟迷茫,“桃桃……澜哥他,他……”
那句话就哽在喉咙中说不出。
萧浅的衣袂飘飘,她伸手解开自己披风的蝴蝶结,她一步一步走在草席上,踩过枯草,将那件披风披到刘治臻肩上。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刘治臻的肩。
半晌后,萧浅也忍不住潸然泪下。她按着刘治臻肩膀的手微微颤抖,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微微扬起头。
门外小雪愈渐瓢泼。
萧浅去隔壁拿了药箱帮刘治臻包扎伤口。好在他的伤不算严重,只是被长箭划伤了。她抬头,就看到了他猩红的眼,以及眼底的恨意。
她伸手握住刘治臻放在膝盖上的手。
两个人的手都很冰,而此刻两人却觉得相靠的手无比滚烫。
“刘治臻……”
萧浅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声呼唤他的名字。
察觉到萧浅的担心,刘治臻稍微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他勾唇浅笑,拍了拍萧浅的手背,轻声道,“我没事。”
“……郎君,娘子,我们快些离开吧。”
适时,秦元封出现在门口,他目光沉重悲痛,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手臂上也缠上了绷带。
雪愈下愈大,在城中铺上一层薄薄的雪被。城外是兵器交接的声音,城主上了城楼,他亦换上了盔甲,如今上面落着雪霜。
周久柏离世的消息已经在军中传开,众人人云亦云,士气低沉,痛苦的哀嚎在夜幕中惊起,秦元封及时站出来整顿大局。
萧浅跟军中大夫忙到晚上,终于把伤患的伤口包扎好了。
除了伤患,还有不少死者。
城中因为大炮,因为抢救无效而死的人不尽其数,她现在坐在草席上,身上的衣物早已破败不堪。她吞咽着菜粥,忙碌了一晚上,她早就饥肠辘辘了。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混杂一团的气息。
有血腥味,有尸体腐烂的味道,有霜雪融化的气味,有枯草燃烧后的焦味。
萧浅不喜欢这个味道。
她慢慢跨过那些尸体跟血水滩,看着地上烧焦腐败的尸体,萧浅眼底一片猩红,她的脚还有些软,踩在地上都没有力气。
城墙上火光一片,士兵们举着火把,这是这个漆黑夜空中唯一的光亮。“警惕——快!拿些碎石来!把这些竖子全部打下去!”
丑时刚过,西湟军队便来犯洛桑城。
察觉到城外的呼喊跟石块落下的声音,浅眠的刘治臻睁开眼,他看了一眼旁边趴在桌上的萧浅跟木衡,他小心翼翼取下旁边挂着的披风穿上,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李郎君。”
秦元封刚从城墙上下来,他脸上反射着橘黄色的火光,明明还是暮冬,他却已是大汗淋漓,“趁着月色深浓,郎君快些离去吧。”
刘治臻动了动还有些疼痛的右腿,“让阿瑶他们先走。”
“这——”
“我说,”刘治臻不紧不慢地扭过头,漆黑一片的瞳孔闪着火花,在夜色中像是一匹凶狠的狼,又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严,“让李瑶他们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