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余心疼,立刻站起身来,亲手替他拂去,又立刻递上热茶,低声责备道:“越大越不像样子,外头既然下了大雪,这样急匆匆赶来,怎么也该打着伞。”
扶梁笑着应父亲,“这些小雪算得什么,又是瀚海边关,父亲不必为我担心,阿梁已经长大,在人间这许多年已经习惯了。”
扶烬还想再嘱咐两句,但见重行坐在这里,最后也止住了,只是叫他多多保重自身。
重行看着这父慈子孝的样子,一瞬间只觉得讽刺。
他既然对孩子这样上心,那她的平儿再瀚海常年处于烈风冰雪之下,怎么不见他如此上心。
重行看着他们,竟忍不住低声笑出来,心里却愈加愤恨,也更加坚定。
她要不惜一切代价爬上去。
爬到他们不能再随意左右她的位置,爬到她不再随意受欺瞒的位置,爬到可以为父亲母亲正名、足以保护平儿的位置。
只有那样才是她的活路,只有那样她和平儿才能得到一个公平。
所以她可以忍耐,但绝不会忘记。
重行仍是一副温婉柔和的样子,就像在扶烬身边那些年里一样。
“多日未见,大公子别来无恙。”
“神官大人升迁,扶梁亦为您欣喜,相比平儿得了这消息高兴极了,加急请人送信回来,我得了便立刻送来。”
扶梁说着拿出一封信函,十分郑重交给重行,然后又问了一句,“不知道大人即将迁往何处?”
重行拿过信来,终于忍不住,激动得落下泪来。
那是平儿的字迹。
离开扶烬成为重行之后,之前扶余给她的那些信,便是重行唯一得到扶安的书函。
她看了一遍又一遍,把每个字每句话深深印在脑海里,如今又得了他书信,小心翼翼,生怕有所损毁。
平儿在信中问过父亲和哥哥,又向他们说自己一切都好,然后便说到她。
他字里行间都是向父亲问候她的消息,然后言辞恳切地请父亲不计前嫌,能多多照看她,其余几张便是空白。
上一封也是,上上封也是,每一封都会恳请父亲能多多照顾她。
她在别人眼里是随时可以放弃的草芥,但是平儿在瀚海的每一日,心里都牵挂着远在神都的她。
看了两遍,重行才依依不舍地把信交给扶烬。
她知道那几张白色的空白信函是平儿给扶烬的复命。
能得到平儿的消息已经足够。
扶烬坐在那里看信,重行便低声回扶梁的问题,“这一次我要调去瀚海,就是那座没有上师的刑狱。云骁已经请命不再兼有双职,我过去会代领上师之位。”
扶烬抬起头,平静的脸上终于显现波动。
他微微蹙眉,却没有说什么。
扶梁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抉择,想要再劝说几句,可重行笑着止住他,“我意已决,诏书以下,不日就要启程。”
扶梁望向父亲,扶烬却只是将信函收好,恢复一贯平静稳的样子,“下师心有决断就好。”
至此扶余也不再多说。
雪越来越大,夜里已经看不清前路,神都又有宵禁,重行便在小山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