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语塞。没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无论沈曦照还是它,都很清楚这个事实。死了就一了百了,一切成空。健□□命、理想、抱负化为乌有,这些全都是活着才能争取的东西。反正,江思雨不是她们的任务目标一个莫名其妙的袭击者,就算杀掉,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系统极力试图说服自己,与此同时,将这个世界的剧情看了又看,生怕自己遗漏重要部分。任务者还没能接收这些内容,可在它看到的这些东西里,这位名叫江思雨的师姐,确实没在主线任务中,占据太多戏份。可不安感始终萦绕心间,如鲠在喉,莫名的不详预感仿佛在身后推着它,让它数据流紊乱,心乱如麻。几次都在奇怪的焦躁的驱使下,想要劝服自己的任务者,停下这场战斗。但它找不到一个合适理由。从生疏到熟练,似乎只需要短暂出神的功夫,等它再度关注战斗,剑在它那任务者手中,已经如臂指使。剑招早已浸淫在肌肉记忆内,沈曦照出招不假思索,剑翩若游龙,银光在空中盘旋,仿佛活了过来。间或有几缕迸发的血花,在激烈碰撞中飞溅出去。沈曦照侧首,白皙如玉的脸上点缀上朵朵梅花,衬出几分血腥的娇艳。沈曦照很有成为剑修的天赋。至少看得目不转睛的系统是这样想的。两人都没有动用灵力,剑气也只在江思雨劈砍枯树时,动用过一次。她的神色仿佛笼罩着一层冰壳,将属于人的情绪一并尘封。她在看她,自始至终都在看她。沈曦照早已习惯被人注视,各式各样的目光,或内敛或灼热,或渴求或欣赏,正面、负面,欲念沸腾,隐忍克制。习以为常,视若无睹。但这一次,对方看她的眼神,让她头一次生出想要回避的念头。剑再次碰撞,沈曦照借机后退,待身形停下,视线光明正大落在江思雨身上,缓声问。“师姐,为什么这样看我?”手上伤口更严重了,鲜血湿滑,将衣袖浸透,疼得她握不稳剑柄。呼吸间,鼻端尽是呛鼻的血腥味。她本就头疼,被这气味一刺激,太阳穴突突跳动,神经像拉长卷曲的乱麻。她不留痕迹调整握剑姿势,缓解疼痛。脑海里的人也不安分,还在高声吵嚷,厉声质问她,为什么要伤害师姐。沈曦照勾了勾唇,很想诚挚询问对方,没看到她还在流血的伤口吗,到底是谁不依不饶?对方招惹她在先,难道还不允许她还击?可实在惫懒,话在脑海内轱辘转了一圈,终究没有出口。她心平气和斩下一截衣袖,缓慢擦拭伤口。对面人并未趁势袭击,也没回答她的话,深深凝视她。这个袭击者的眼眸,意外地纯澈柔和,仿佛春风拂过湖面,却被突如其来的寒意侵袭,湖面之上覆盖一层寒冰。剑冷冷指着沈曦照,她的声音同样悦耳柔和,闲适平和,犹如日常练剑时,轻巧指出师妹剑招的错漏,答非所问:“错了。()”血擦不干净,轻薄布料很快被血色浸透。一捏就承载不住,鲜血咕噜噜往下掉。衣裳用料极好,透气的结果,大概便是一点也不吸水。这是它的特质,既然享受了优点,就要接受其缺点,没什么好埋怨的。沈曦照懒得擦了,重新提起剑,抬眼看她,并不生气,诚挚询问:≈ap;ldo;师姐,哪里错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衣袖少了一截,伴随抬起的动作滑落下去。露出来的纤细皓腕白到发光,吸引了江思雨的注意。肌肤细嫩到令人心生怜爱,又因沾了血,柔嫩与血腥交融,平白多出一点别样的反差。像一株剧毒的白百合花。江思雨端详她,审视她,眼神好像是在看她,又好像穿透她,失神地望向某个不存在幻影。沈曦照耐心等了半晌,才听她低低开口,说:“你应该骂我。”沈曦照一顿,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越激烈、越愤怒、越伤人越好。”每个字都咬字清晰,仿佛生怕她弄不懂,念得慢缓工整,清清楚楚传进沈曦照耳中。沈曦照握着剑,打量她毫无波澜的神色,脑海里的原主蓦然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爆发式的噪音吵吵嚷嚷,像一千只鸭子混乱吵闹,压下了周围一切动静。好在江思雨已经说完,唇没再动过。沈曦照没因原主的作怪,漏掉什么重要信息。见她沉思,并未立刻回应,江思雨眼眸刚燃起的一簇微光散了,她冷冷望着她,神色是死一般的寂然。都是熟悉的字,沈曦照却突然有点摸不清其中含义:【是原主和她师姐之间,制定的什么暗号?】系统茫然回复:【剧情里没有这一遭。】沈曦照慢慢道:【我总觉得,她是不是发现,我不是原主了?】系统悚然一惊,火急火燎道:【不太可能吧,这么严重的bug也能出现?】可这个世界,既然有剑修,有修士,自然有夺舍这种事情出现。现代世界、人鱼世界没有这种观念,但这个世界的世界观内,本身便包含了这种可能性。一人一统初来乍到,拿着主系统给予的那点可怜的资料仔细琢磨。已知江思雨和原主关系甚密,却突然对她产生杀意,并出言试探她的身份。还有个倒霉原主霸占在脑子里,不肯离开。这些都与之前世界里,她们面临的情况不同。不能继续按照其他世界的经验,进行推论。先入为主的概念一出,沈曦照自然以为,江思雨对她的奇怪敌意,出于自己不知何时漏了马脚,令她生疑。江思雨问:“我伤了你,你为什么不生气?”()沈曦照微微蹙眉。剑锋扫来,江思雨陡然发难,好像心中不详的猜想正式落实,令她痛彻心扉。眼眶发红,眼神哀切,不甘混合痛恨,情绪瞬息万变。杀意烧到沸腾,剑锋落点狠辣,力度也比先前更重,只要沈曦照稍一分神,恐怕剑锋就会直接削掉她的脑袋。她看起来简直要恨死她了。深切的憎恶犹如实质,令沈曦照如芒在背。在这其后,又似乎蕴含了某种深刻的情绪,无时无刻不在撕扯江思雨的心脏。她在矛盾,在拉扯。她说服不了自己。不止沈曦照能看出来,或许连她自己也能感觉到,只是控制不住行为。她呈现出来的表现相当割裂,看似毫不留情,招招要置沈曦照于死地。可每当她力有不逮时,迅疾的攻势都会稍稍放缓,给沈曦照平复空间。于是原本的生死之战,摇身一变,成了一场压迫感十足的危险指导。沈曦照的剑招愈发纯熟,逐渐与这具身体融为一体,生涩尽褪,招式标准。倒真像是正如原主所说,师姐在给她喂招了。好矛盾。沈曦照端详着她的举动,试图揣摩她的心思。纵然有系统在旁辅助,江思雨自身心神不宁,可她经验丰富,仍防守地滴水不漏。
沈曦照的攻击屡次被阻挡。系统急促提醒:【快没时间了。】她瞥了眼右上角,倒计时只剩十分钟。沈曦照意识到,仅靠这具身体匮乏的武力值,无法正面碾压,立刻结束战斗。可这不重要,战斗远不止这一种方式。她置身事外,冷眼旁观,多少看出一点这对师姐妹之间隐晦的情感。即使只是江思雨单方面的在意,也是可以利用的致命弱点。武力从不是沈曦照的强项。人心才是。【把原主的记忆给我。】系统迟疑:【现在吗?你身体恐怕受不了。】沈曦照:【少废话。】记忆传输的胀痛感依然痛苦,更别说是在紧张的战斗中,容不得一丝分神。剑擦着剑锋而过,沈曦照出现失误,没能完全抵挡住这一击。剑顺势前冲,差点割破她的脖颈。江思雨皱眉,收住剑势。沈曦照后退两步,战斗暂时停歇。“我怎么会恨师姐?要不是师姐手把手教我练剑,我早都放弃修途了。”沈曦照抬头,脸白得厉害,偏脸颊飞上不正常的红晕,透出三分明显的病态。天太热了,加上紧张战斗,额头渗出细密汗水,唇瓣显出缺水的干枯。江思雨没作声,她也没在意,一直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眉眼倦怠,那股如临大敌的警惕跟着散去。握剑的手放松下来,剑无力垂下,她望向她的眼神,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师姐好厉害,我完全不是师姐的对手。”江思雨蹙眉。沈曦照叹气:“师姐在怀疑什么呢?怀疑我不是我?”她直直挑明真相。江思雨手指一颤。剑修向来视剑如命,将剑视为灵魂的延伸,如痴如醉、始终坚定如一追求,与本命剑达成心灵相通的境界。剑修们深信不疑,唯有当剑与人的意志合一,剑法才能达到至高无上的境界。唯有她这位桀骜不驯的师妹,从不信奉这一套真理。她肆意惯了,从不将剑看得有多重要。剑就是剑,是工具,是兵器,锋利即可,能用便行。唯有好用趁手,才谈得上是柄好剑。倘若能漂亮些、兼顾赏心悦目的特性,那就更好了。如果需要剑主费心关怀,剑失去自己的工具性,也就失去它本来存在的使命,简直是本末倒置。正如此刻,那材料珍贵的剑被随手弃置一旁,溅起无数尘土,名剑蒙尘,江思雨都看得心痛。而她只顾着皱眉,擦拭自己那怎么都止不住血的伤口,瞥都没瞥上一眼。依然是江思雨熟悉的不羁作派。她抬头对她微笑,纤长睫羽在眼下透出柔软的影,眉眼柔和,稍显倦怠。她无赖撒娇,像以往每次偷懒耍滑,只差过来搂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是江思雨熟悉的依赖语气,絮絮叨叨抱怨。“不打了,我又累又疼,肩膀都酸了,手也磨破了,好痛呀。这剑太沉,我不想练了。好渴啊师姐,我想喝你酿的梨花酒了。”简单一句话,将江思雨拉进怅惘梦境里,她凝视她的脸,熟悉的眉眼表情,看她的眼神一如既往依恋。但好像今日被她吓到,视线注视着她的手,却始终不敢上前来牵。攥到发白的指骨无意识松开。杀心溃不成军。江思雨失神望着她,嘴唇微颤,思绪重回寂冷深夜。一地雪白梨花皑如冬雪,覆盖住蜿蜒的青石板路。她披着寒凉月色进入园子,舍不得踩,在雪里细心探路。园子主人抱剑醉卧树下,姿态随意,俨然醉深了。她停在她身前,梨花簌簌坠落,打着卷飞舞,散落在师妹肩头脸颊。她脸上带着微醺的红晕,双眼迷离。实在惫懒得紧,像只馋嘴的猫儿,慵懒卧着,听见脚步声也懒得睁眼。酒罐已经空了,她蹙眉,不情不愿的,扔酒罐的动作有点重。身体摇摇晃晃、颤颤巍巍,她站不住,江思雨看得心惊,撑了下她的手臂,她便带着一身清洌酒香,软软倒进她怀里。躯体滚烫,夜风寒凉,夹在冰与火之间的江思雨低头看她,哑声问:“师妹心情不好?”月色寂寥,园子静默,热烈的姹紫嫣红无力抵挡黑暗侵袭,雾蒙蒙、暗沉沉,轮廓灰败,瞧着有些孤寂。江思雨怕她寂寞,常来看她。面前的人擦干了血,猩红的鲜血灼烧着她的眼。江思雨虎口跟着泛出痛意,一阵阵疼绵延不断传来,痛到抽搐,再握不住剑。沈曦照对她从容微笑。“梨花酒很甜呀,你说对不对,师姐。”江思雨又被推回清冷寒夜。怀里的师妹仰头看她,眼神很柔和,透着难得一见的依赖和眷恋,她揪着她的衣襟,模样瞧起来很乖。她记得她柔软的眼眸,波光流转,蕴着满足的醉意。纤长睫羽微翘,在眼下透出朦胧暗影。月色给她整个人拢上一层银纱,笑起来眼里盛满星辰。江思雨喉间发紧,师妹被她紧扣在臂弯内。她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鼓噪吵闹的是她悸动的情愫。“师妹。”她低声唤。任性的师妹很爱笑,肆意张扬,无忧无虑,天真纯澈,像个孩子。任性也任性地让人欢喜。她被她扣着,动弹不得,不喜欢这不自由的禁锢,软声哼哼两句,热气浸透衣料,搅动江思雨的情绪。江思雨小心翼翼拂过她散乱的发,埋在下面的绯红脸颊一点点露出来,她不情愿地躲避她的手指,仿佛有些羞怯。她避不开江思雨少见的强硬,脸颊烧着潮红,发丝冰凉如水,柔顺地从江思雨指节上滑过,只在心头留下挥之不去的触感。江思雨喉间发窒,声音萦绕在风里,轻得仿佛怕惊扰这梦境。她头一次唤她的小名,“曦曦。”她的半边脸颊抵着她的肩,体温被醉意煮沸,脸颊滚烫。江思雨松了力道,她转过来,迷离瞧她一眼。江思雨以为她没认出自己,正要自报家门,便见她弯唇,对她露出浅笑。她偷掘了她酿的酒,坏事也做得理直气壮。滚烫脸颊在她怀里摩挲,用她的体温舒缓滚烫热意。脸颊蹭过江思雨肩头、脖颈,烫出一层层热烈翻滚的情意。嗓音被酒蒸化了,软声软语,像在撒娇,她哼哼唧唧夸她,“师姐酿的酒好好喝呀,好甜,师姐再酿一些,下次还要。”那块半碎的梨花黏附在唇上,娇艳欲滴。江思雨端详很久。她知道她没说出口的后半段话。梨花酒很甜。我知道你有偷偷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