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撞上门框,发出轻微闷响。沈曦照微微侧首,避开江思雨关切的打量,白皙侧脸半隐在门后的黑暗里,细长脖颈白到发光。落在清音眼中,像极了一株在黑夜内安静生长的白百合花。内敛,清冷,淡漠。一瞬颠覆了之前所有妩媚。她没回答她那句疑问,也没看她,让开身子,让江思雨进来。语气抱歉:“对不起师姐,让您久等了。”江思雨迈过门槛,“没关系,别这么客气。”进门的同时,她顺势抬眼,视线自然而然从她身上流过。沈曦照垂着眼,她看不清表情,视线一触即收,江思雨表现得相当克制,似乎生怕两人稍微对视,就会暴露自己潜藏已久的心思。可就是这短暂一瞥中,江思雨余光扫见一抹异样的殷红,犹如鲜红的创口,刺得她心口骤然紧缩。她脚步未停,身子越过她,摇晃的衣摆搅动空气,将熟悉的暗香送到鼻尖。近几日频繁浮现的烦躁感,再次动摇理智,她极力压制住回头探查她模样的冲动,仔细打量整间房间,“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剑穗调皮跃动,垂坠的流苏擦过沈曦照手背,撩起一阵痒意。沈曦照低头看手,江思雨停在她身前半步,有意无意将她笼罩在自己身后,呈现出不明显的保护姿势。她依然还在防备着莉莉丝的恼羞成怒,环顾四周,房间空旷,只见到清音慵懒倚着桌子,双手环胸,懒洋洋望着她们。江思雨细细感知房间内浅淡的魔气,扫过空无一人的床铺。银白链子从床脚恹恹垂坠下来,她心念一转,立刻反应过来,提起长剑:“莉莉丝跑了?”清音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耸了耸肩。“这家伙对危险的感知倒也敏锐,其实大可不必这样,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咱们少宗主的魅魔。”她顺理成章转向沈曦照,翘起唇角,轻轻巧巧道。“咱们这位少宗主,向来护短又心善,可不会任由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欺负。”“莉莉丝这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殊不知,咱们少宗主最是怜香惜玉不过了,总会护着她的。”江思雨眸光微动,意味不明看了眼清音。这次,她或许从这番明嘲暗酸的话里,听出什么压抑的情愫,并未制止清音的不逊,跟随她的视线,一同看向沈曦照。醋意快漫出来了。这场景还挺有趣。长剑不知什么时候握在手里,沈曦照不想回话,安静微笑回视,眼神不躲不避,坦然自若,完全没有清音想象中的心虚犹疑。无论她现在的冷嘲热讽,抑或开门时那句质问,沈曦照看起来全然没放在心上。这不代表什么,坏坯子天生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利用别人的感情,玩弄得游刃有余,自然不会因别人的当面指责,生出多余的愧疚之情。即使此刻,清音还能清晰回味出,那双饱满红唇的柔软和滚烫,包裹着秋日果实丰盈的甜蜜,仿佛甜到化了,直直甜到心里去。“曦曦,我说的对吗?()”她注意到她雪白脖颈上未褪的红,吮吸出的印子鲜红深刻,犹如一朵盛开的梅花花瓣。在她逐渐灼热的注视下感到羞怯,若隐若现地埋在衣领内,欲拒还应般露出一点。她的视线愈发滚烫,沈曦照本能顺着她视线的牵引,摸上自己隐没在衣襟内的伤口。或许欲望之火来得恰到好处,将两人烧得意乱情迷,身处其中的两人朦朦胧胧,将物质世界的感受尽数推开,只专心沉浸在欲海中起伏。沈曦照忘了她有没有啄吻过这里。指尖摩挲到稍微凸起的痕迹,皮肤轻微隆起,指下发烫,碰一下就痛。轻微刺痛如同电流,从指尖传递到大脑,这里也破皮了,沈曦照松手,将衣领拉高,瞥见清音弯唇,露出洁白尖锐的小虎牙,对她露出炫耀得意的笑。她一时无言,觉得这家伙真像条狗,哪里都要啃上一口,哪里都要留下自己的标记。清音故意道:≈ap;ldo;这魅魔实在不知好歹了些。?()『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不知好歹的魅魔就站在她面前。沈曦照懒得回答,脊背靠住门板,稍稍倚着房门。一身白色弟子袍服帖地衬出柔顺曲线,衣襟是清音先前亲手打理的,工整严谨,就像她此刻给人的感觉,清冷禁欲。这双眼眸清泠如月,浅淡柔和,却毫无温度,视线无波无澜地望向她。直看得清音心中发恨。一转头,便见江思雨凝视她,神色是一贯的温和,看不出喜怒。但清音知道,是在介意她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称呼。她心知如此,却不打算更改,她微微抿唇,口腔内被对方划破的地方,此刻还在轻微渗血,腥甜丝丝缕缕弥漫开来,被亲昵咬出的细密伤口太多了,痛绵延不绝。不显眼不致命,却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她,伤口的存在。沈曦照自然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小白兔,小小的报复心理,展露的方式隐晦又理所当然。清音翘唇,又扯动伤口,笑意滞了下,触及对方了然含笑的眼神,清音按了按唇,笑意更盛,挑衅似地微抬下巴,故意唤。“曦曦,说句话嘛,让大师姐知道,这魅魔太不识好歹了,让你一腔好心活活喂了狗。”沈曦照本不打算搭理她,耐不住她这般咄咄逼人,一句话将所有在场的、不在场的都牵进去,跟条疯狗似的乱咬。她撩起眼皮,淡淡睨她一眼,坦荡又骄矜颔首:“我觉得你说得很好,清音师妹,没想到你一向看我不顺眼,私底下居然这么了解我,我很高兴。”清音恨死了她这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又爱死她这副不露声色的骄傲。她咽下口中血水()(),客客气气点头:≈ap;ldo;我应该对您的回应▎()▎[()]『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感到受宠若惊吗?”沈曦照安静看着她,含笑道:“如果你能这样想,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清音直起身子,忍不住用舌抵了抵伤口,口中的痛分不清究竟是从哪一处传来,又好像无处不痛,被软舌滚烫的温度一激,痛意如火舌舔舐过,她忍不住笑出来。“是啊,您就是这样的混账东西。”她怎么能这么坦然自若地说出这种话?将她的真心放在火上架烤,抑或弃如敝履,把最郑重的感情,以调笑的口吻,轻轻松松说出口?
沈曦照犹如得了夸奖,自若微笑。“清音师妹,都怪我,我怎么会一直觉得你讨厌我呢?你分明是喜欢我喜欢得了不得了。瞧瞧,这都欢喜到快发疯了。”清音还能说什么?清音只能点头,再点头,坦坦荡荡道:“您说得太对了。”一来一往的针锋相对,刀光剑影湮没于无形,两人同时露出笑意,闲话完毕,倒是后知后觉想起江思雨还在。大师姐神色莫测,沉静立在床边,视线逡巡过一人神色,瞧不出心中所想。两人对视,都有点不自然,沈曦照主动迈步,转移话题:“好了,别闹了,回归正题吧。”清音倒没太在意师姐,仔细端详着她,脸逐渐靠近自己,自然想起她之前的温柔亲吻,诱哄她时出口的甜言蜜语。仿佛在唇舌上辗转而过,数不尽的柔情蜜意,那满脸潮红的媚态持续蛊惑着她,勾得清音指尖发颤。但当她暂时没有利用价值时,也就失去了这份安抚。温柔转瞬成空,对比现在人前的冷遇,落差感不断折磨着清音,难以忍受,恨不得撕碎她这层体面的面具,让她再度婉转唤出声来。清音心里空落落的,擦过她肩膀,走到床前,长剑挑起缚魔锁,链子碰撞出垂死挣扎般的哀嚎。视线扫来,语气揶揄,带着似真似假的嘲讽:“这条‘爱的束缚’,可不像是莉莉丝那个蠢家伙自己能解开的。”江思雨身为大师姐,不会一直被她的思路牵着鼻子走,查看完房间内完好无损的封印,又去摸了下那犹如死蛇般,软趴趴爬着的缚魔锁。她不动声色转移话题。“她一个人不可能解开这些东西,城内恐怕还有其他魔族内应。”清音点头:“这也正说明她心虚,一听到这些事情被我们觉察,便马不停蹄地溜走了。这不是心里有鬼,还能是什么?”“这家伙一向谎话连篇,说不准,她也是从这条空间缝隙里出来的呢?”江思雨听到这儿,不由颔首:“确有可能。”沈曦照没插话,她们一人并列站在床前,中间隔着僵硬的空白。缝隙宽大,犹如是被骤生的隔阂撕裂。微妙的戒备在空气内不断酝酿。但有意无意地,没给她留出充裕的站立空间。她也不凑这份()热闹(),脚步一转?()?[()]『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在桌前坐下,随手将长剑搁在桌上,安静倾听两人讨论。“哪怕不是这样,莉莉丝应该早知晓通道的存在。这样一来,她才会在空间缝隙暴露之后,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身揣至宝的消息已经走漏风声,才会心虚到马上想到逃离。”清音提出异议:“她之前一直在我们的严密监管之下,哪儿有机会联络得上同伴?”“退一步讲,怎么就那么巧?我们心血来潮来东塔,这是她无法控制的。要说她有同伴,为救她,不辞辛苦跟来,倒不如说,她们早就潜伏在东塔内,图谋不轨,这才能提前做好准备。”江思雨迟疑道:“但东塔城是战备边城,人皆修士,对魔族来说绝对是凶险之地。她们就算心怀鬼胎,能在这里得到什么?”讨论来讨论去,整个东塔城内,唯一可以被魅魔觊觎的目标,似乎只有关押在这里的同族。江思雨:“我先将消息上报,等得到前辈们允许,我们就去那地方瞧瞧。”清音忍不住提醒:“或许莉莉丝和她的同伴们,现在就在那附近潜藏。我们不能暴露踪迹,否则一看到我们,她们肯定不敢继续露面。”“我明白。”江思雨点头。“我也会联系巡逻卫队,下达追缉令,以这里为中心向四处探查。她毕竟是魔族,一身魔气在这城内有如灯塔般醒目,或许逃离路上,会有同胞觉察异样。”自然还有其他可能性,但沈曦照耳旁,命盘的嗡鸣持续震响,为她指引方向。她按住芥子囊,微微阖眼,没有开口。商讨完毕,江思雨这才侧首,看向她,见她坐在桌前,眉眼倦怠,像是累了,语气不禁柔和下来。“曦曦,饿了吗?我给你们留了饭,先下去用完饭再睡吧。等巡逻队那边安排妥当,我再来叫你。”师姐一如既往可靠。江思雨给她们留了饭,迟迟等不到她们谈完下去,便安抚好一众师妹,提前上来等人。“好啊,谢谢师姐。”沈曦照仰首看她,眼神清明,这件事谈完,可想而知,之后几天,众人恐怕要忙起来,转而道:“师姐,我想看看你的剑穗。”江思雨对她几乎是无条件包容,听她一说,便抬起向来不给人碰的剑。沈曦照没接,安静注视她,“我之前说,要给师姐做一个新剑穗,我想再看看旧剑穗的样式。”这双眼眸盛着一弯笑意,江思雨举着剑,听了这话,一时无措,想了想,解开剑穗。沈曦照又问:“师姐是想要个一模一样的,还是想要其他样式?”江思雨没忘记身后站着的清音,凛冽冷意混着爆发的怒气,无形剑气不稳定地震颤着。剑在嗡鸣,感受到威胁,攻击性被激发,跃跃欲试,想要一战。可江思雨的视线仿佛被攫住,无心去看清音,更没办法从眼前的人儿身上移开片刻。巨大的惊喜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不再揣()摩她们的关系,迟疑须臾,抬起剑穗,近乎小心翼翼道。“只要是你做的,什么样都喜欢。”眼前粲然绽开的笑意,比江思雨记忆中的人儿更明媚热烈。沈曦照没理会清音隐忍的怒意,自然而然摊手:“好啊~”破旧的剑穗放到她手中,江思雨不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位娇贵任性的师妹,分明是剑修,日日苦练不辍,掌心却光滑细腻,完全没有其他剑修掌心层叠的厚茧。但这个事实,今日却令她打心底生出自惭形秽的情绪来,她无意识蜷缩手指,收手时,粗粝的指腹却不小心勾住一缕磨毛的流苏。沈曦照一怔,抬手去抓:“师姐,等等——”江思雨指尖发颤,一眼看见自己粗糙的指腹,因年少辛勤劳作,关节粗大变形,木柴划出的陈旧疤痕无法褪去,至今仍带着贫苦痕迹。苦涩一下子从心底漫出来,她被浸在里面,呼吸发窒,小心缠住那缕流苏,避开沈曦照抓来的手,仔细放进她手中。江思雨微微抿唇,五指悄无声息合拢,尽可能缩小,不让她看到。剑穗落下去了,她将粗粝的掌心藏在她视线之外,脸色发白,口中还记得妥帖劝慰。“师妹,没关系,慢慢做,别着急。莫要劳累到自己。”但沈曦照握住剑穗,却没有看,视线望向她隐没在袖内,死死捏紧的手上。“师姐”江思雨心口猛然一跳。温热覆上她的衣袖,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那股灼烫的温度。江思雨下意识想挣脱,又怕伤到脆弱的师妹,她浑身僵硬,衣袖被小心翼翼卷起,带着疼惜,一如她刚才对待沈曦照的模样。她像个孩子一样对她撒娇,眸若灿星,弯眸笑起来,温热手指勾住她的小指,用力握紧,晃了晃。“师姐的手很漂亮很漂亮,让我看看好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