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嗒”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近,不久便来到了前院和后院交界的大殿之前。
坐在马上那人勒住坐骑,将手中大刀一举,高声说道:“各位兄弟,再过几日,便是咱们换防之时。咱们在这里守了两年,也足足喝了两年的山风,兄弟们嘴里都淡出个鸟了!好在朝廷体贴大伙儿,刚刚收到京城八百里加急的公文,兵部的赵尚书已经领了皇上的旨意,不日咱们便从皇陵开拔,到山东去驻防!”
他话音一落,只听得四周的军士一起欢呼起来。这数千人齐声呼喝,声势颇为惊人,直震得屋瓦似乎都在颤抖。
那人待众军士欢呼声稍停之后,右手大刀又是一举,兵士们立时闭嘴肃立,皇陵又变得一片死寂。只听那人大声说道:“咱们此次到山东,那是要为朝廷效力打倭寇,可不是去享福的。可是偏偏有些宵小之辈,整日里拖拖拉拉,不守军纪,怠慢军令,涣散军心。兄弟们说说,这种人该不该杀?”
众军士齐声高呼:“该杀!该杀!”
那人嘿嘿一笑,道:“既然兄弟们都说该杀,那本将军就要拿这几人祭旗,也算给咱们壮壮军威,博个头彩!”
他话音未落,只听一阵甲叶子响,八名顶盔贯甲的武士每两人押着一人,将四个人齐齐推到那人马前,然后强行将这四人按跪在地上。
这四人身上的甲胄早已被人扒掉,只穿着白色布衣。火把映照之下,白衣上满是血痕,想是吃了不少苦头。每人双手都被捆在身后,披头散发的被军士按着跪在地上。这四人嘴里都横着一根木棍,用绳索捆在脑后,是以虽然拼命想说话,却说不出声音。
马上那人嘿嘿冷笑道:“你们四位都是大有来历的人物,仗着有人撑腰,以为桑某不敢杀你们。只是可惜啊可惜,能救你们的人便是想来救你,只是现在也来不及了。”
四人拼命挣扎,口中“嗬嗬”作响,却说不出话来。
马上那人高声说道:“这四人大伙儿都认得,在咱们营中的职位可都不低,有的还是兵部派到咱们这儿的监军,可是他们犯了军法,也是一定要杀头的。兄弟们可能不知道,今天晚上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杀他们的头。”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四处张望了一下,高声说道:“大伙儿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么?”
只听军卒中有人高喊:“这是先帝的陵寝!”
那人点头道:“这位兄弟说的不错。咱们当兵吃粮,保得一家老小不至冻饿而死,这份恩德,自然是皇上给的。先帝在时,对咱们照顾有加,每次到塞外去和鞑子兵打仗,从来没有亏待过各位兄弟。先帝驾崩之后,咱们先是到了大同,有田有地,不少兄弟都置办下一份产业,本来日子过得逍遥。偏是朝中有一伙奸臣,见不得咱们边军日子过得好,想方设法把咱们调到这么一个地方。多少兄弟撇家弃子,跟着我到了这里,桑某欠着大伙儿一份人情,没有一天敢忘。现在朝廷终于有人肯为咱们说话,离了这个地方,到山东去逍遥快活。咱们都是刀头上舔血的汉子,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在朝廷说咱们坏话的,一个都不能放过!实话跟大家说,这四个人中,就有东厂的番子。”
他说到这里,手中大刀向那四人一指。周围军卒群情激愤,纷纷挥拳大喊:“杀了他们!打死他们!”
那四人口中呜呜叫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守在身边的军卒拳打脚踢,不一会儿全都躺倒在地上。
马上那人道:“今日朝廷的调兵关防已经到了,咱们不日便可开拔。今日就在先帝陵前先杀了这四人祭旗,好让大伙儿记得咱们的好日子是谁给的!”
有人高声呼喊:“先帝带着咱们打鞑子兵,每次出征大家都得了大把的银子,回家买田买地!自从先帝驾崩,咱们便到了这个地方,要吃没吃,要喝没喝,老婆孩子都留在大同吃苦,这都是朝廷中的奸臣在背后使坏!咱们先杀了这四个奸贼,再去BJ清君侧,杀奸臣!”
有人带头一喊,数千名军卒登时随着呼叫起来。
厉秋风伏在屋瓦之上,听到“清君侧”三个字,心下一震,暗想:“原本以为这些人只是想杀死几名军官泄愤,想不到竟然喊出了‘清君侧’这三个字,这摆明了是要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