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定能再见到钢铁勇士,对吧?”佐兰喃喃。“能回家?”
“去抢一艘!”
佐兰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他的舌头和喉咙极其干涩,这是昏迷一个月带来的后果。丹提欧克从净水器里给他接了半杯水,准备照顾他的战士。
“不……”佐兰嘴里发出一声气声,他试着使劲坐起来,而这一举动的宏观表现,就是他的皮肤短暂地紧绷了一点。
对比大多数科技在岁月中失落,抑或是文明在野蛮中丧失的行星,那个口袋帝国文明可谓是让人啧啧称奇,不论是整体的技术先进性,还是内部的和平指标,不客气地说——甚至比后来的帝国还要略胜一筹。
大营长猛地一抽刀,割断一根错误纠缠的铁线。
长年累月地,他好像恰恰就是等着那件事降临,也许它已经降临了,也许它等在门口,看着佐兰何时愿意下床,赤着脚向它走去。风从门外吹进来,灌进他空阔的胸腔里,填补着肺的空缺。
丹提欧克忍着衰老外壳里的病痛,一把抓住灵能者,反客为主,声音隆隆若雷霆:“吾乃帝皇之战士,安敢冒犯至此!”
丹提欧克用奇异的眼神看着佐兰:“我们两个,去闯一整个导航员家系?”
“钢铁生力量,力量生意志,意志生信仰,信仰生荣誉,荣誉生钢铁。此乃不破的连祷。”
“我在想……”他呛了一呛,听见自己的肺再一次地发出空荡荡的尖锐细鸣,“我在想,我们回去的时候……”
军士强行断开神经连接,卸下一部分盔甲,从失灵的注射模组内取出一些活性注射剂,打算为自己注射。取出药剂后,他发现自己的手无法再度抬起。
“假如再年轻几百岁,我能单挑他们一支军队。”佐兰笑眯眯地仗着当地人听不懂他的语言,和丹提欧克夸下海口。
尽管这艘舰船已经比最初的赫鲁德人小艇扩建了一大圈,就连船员都死了两轮,骨灰盒架子堆满一半,每个盒子上都用他们各自母星的语言,刻着这些凡人的名字。
在七百年左右——中途他们的时钟在长时间的胡乱使用,和恶劣保存环境的摧残磨损下坏过一次,因此对时间点并不完全确定,丹提欧克与佐兰追着最后一艘逃逸的赫鲁德船只跑遍了半个银河,终于在可能是极限星域的区域抓住了那艘舰船。
“我也去。”佐兰说。
接下来的二十年内,奥德赛号的第一批凡人船员,全部陆陆续续地寿终正寝。
丹提欧克平静地抚着胡子:“不知道你们是否有兴趣,了解一个同样向往和平与人类团结的国度。”
“两千年前的太空港,和两千年后几乎是一个模样,”佐兰笑道,用金属手笨重地拍了拍窗框,“希望他们没有和夜鬼一样的剥皮爱好。”
丹提欧克靠着这一手出其不意,在头一年的飘荡里又轰下了三条赫鲁德舰船,并从那些船只上搜刮补给,用来给自己的这艘船缝缝补补,并增添更多钢铁勇士所习惯的军队配置,渐渐将小船改造成钢铁勇士的模样。
好消息是,佐兰的状态已经完全稳定,除了没手和缺肺之外一切正常。现在他临时担任观察员的职责,帮船长丹提欧克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另外,丹提欧克拒绝亲手给他喂吃的,拆了根细管道下来给他当做吸管。
两百余年后,他们再度途径西尔扎提。
——
丹提欧克拍下发射指令,一串炮火从这艘被简易改造的异形船只的炮口汹涌喷出,精准地追及出现在监测之中的小船,在宇宙中炸出一串破碎的金属废料。
“别告诉我你做不到,军士。”
这一次的尝试取得了成功,尽管丹提欧克不确定对面放人,是因为懂了他们的意思,还是出于珍贵的人道主义。
现在是他们在宇宙中飘荡的第三年,除去愈发怀念他们过去的战友,以及尊敬的佩图拉博之外,他们开始怀念人类本身。
灵能者险些朝他当街下跪。
“错了,”丹提欧克毫不留情,“你才干了区区负一千五百年活,当勉励自身,以佩图拉博为榜样,不断向未来前进。”
“那……咳,那为什么……”
“那……”佐兰缓缓地说,“我们有办法回去吗?”
马尔申和他的十来个伙伴从人群中冲出来,恨不得扒着丹提欧克的腿,让他带他们走。这些孩子全部是孤儿。
“不止我们抵达了两千年前,佐兰。”丹提欧克沉声说,“我们不是唯一一组逃脱的幸运儿。但已知的帝国历史上,并未记载这一批赫鲁德人的存在。”
“因为现在赫鲁德人还没搬来萨特拉达深渊。”丹提欧克的声音在狭小的室内空空地回荡着,撞在周围的金属部件上,在佐兰心头击打出一重重的回音,呛啷地响着,一个词儿一个词儿地打出回声。
佐兰在路过骨灰盒架子的时候,扶着墙行走的重心不小心一偏。他的腿之前断过一次,并且还没找到医疗条件够好的人类星球,从那以后,丹提欧克就得从奥德赛号的各个角落,把摔倒的佐兰扶起来。
战火纷纷,赫鲁德人的炮在远处自保炸膛。佐兰在头盔里挑起眉毛,加快手上的动作,压下节流阀,专注地调节着用于收集熵场参数的仪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