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柴圆仪仿似说起一件无足轻重的事一般随意道:“殉了。已随你父皇去了。今日你在大万寿寺里见到的那些棺椁便是她们。”
“!”
完颜安陡然一惊,稚嫩脸庞的怒气肉眼可见的浮现出来,只听他低吼道:“为何让她们陪殉!为何不依照旧例,以汉人殉!”
柴圆仪却依旧平静,语速一如既往,“你父皇被逆臣所欺,殡天尚不能归葬祖地,殉葬之人自然要用到些女真贵人,不然你父皇在泉下岂不更加寂寞?”
嗯,回不了老家,便殉葬些老家人陪你父皇。
听起来既暖心,又有道理。
可完颜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就算是要用几位女真族人,也不至于让整个后宫的女真人都殉了吧?
往后,这偌大皇宫,就只剩他完颜安一个金人了!
完颜安内心突然生出一股巨大孤独感,可还不待他将这个情绪消化,只听柴圆仪又道:“对了,还有一事。国不可一日无君,本宫已与诸位大臣议定,五月二十皇儿登基。”
便是早已将皇位当做了理所应当的囊中之物,可完颜安听到此处依旧兴奋起来。
在他的认知中,皇帝是一言九
鼎之人,是天下最尊贵的人。
只要登基为帝,这世上便再没有人能逼迫他做不愿做之事。
可柴圆仪接下来的话,却又惹的完颜安勃然大怒。
“你父皇新丧,皇儿需礼贤下士、择良臣辅佐。齐国楚王,出于公义,领三国兵马助我大金灭贼,皇儿需以礼待之,奉其为尚父”
“休想!”
不待柴圆仪说完,完颜安已变了脸色,大叫道:“母后也知父皇新丧,儿臣此时认贼作父,愧对父皇,愧对我大金列祖列宗!”
“放肆!这般胡言乱语,本宫如何敢将你父皇留下的江山社稷托付与你!”
这话,已有隐隐威胁的意思。
但性子暴躁的完颜安不但没听出柴圆仪‘再不听话,换人’的潜台词,反而更大声道:“母后为何一直偏帮外人!便是没有他率联军来援,儿臣不出三年,也可灭了完颜亮逆贼!”
柴圆仪不由大失所望,心中最后一点怜悯也就此消散。说起来,让楚王为太子尚父,确实可以加强楚王在金国威望,利于统军。
可这桩事里头,还藏了柴圆仪一点小心思。两年多来,自幼缺乏母爱的完颜安确实将她当做了母亲,恭敬、依赖。
便是柴圆仪内心早已被复仇之念占据,也不免出现了一丝不忍,她想着,若完颜安聪明,该借此机会多和楚王亲近,若表现的乖巧孝顺,待日后大事定,楚王或许会给完颜安留条生路、保他一生富贵。
但眼下完颜安的表现,无疑打破了柴圆仪这丝幻想。
这边,完颜安已气呼呼的转身欲往殿外去,却被张浩、韩尝张臂拦住。
方才进殿时被徐德海所阻,现在出去又被大臣拦,完颜安盛怒之下,伸指在几人身上一一点过,骂道:“后日,我便是大金皇帝了!你们这些贰臣,莫非想再造反一回么!”
“。”
张浩面皮顿时涨红。
在座几人,都不是金人起家的那些嫡系,一个个都有黑历史,但叛辽降金的张浩被‘贰臣’两字骂的当场下不来台了。
有着同样经历的韩尝和郭安默默对视一眼,先后跪地,却也不为‘贰臣’称呼解释,只强硬道:“殿下奉楚王为尚父,与国有利!请殿下休要意气用事!”
接着,高存福也跪了下来,看起来和韩尝、郭安是一个意思。太子,楚王这个爹,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眼瞧几人跪了一片,大有死不罢休的意思,完颜安下意识回头看了母后一眼。往常,遇到这种僵持局面,母后总会主动站出来替他解围。
可这一回,柴圆仪低垂眉目,抿茶不语,对眼前一切熟视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