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洪尚未作答,一旁的苏晟业却道:“张兄弟,我记得你家娘子有份作工的营生,怎又想来此做小买卖啊?这生意可操劳的很,你家娘子能吃得了这苦?”
虽不清楚这家纺场背后东主是谁,但能成为江宁第一场坊,背后必定有大人物撑腰。
起初,他们几人也像张迎水等人一般,被工头盘剥、被牙行盘剥、还大小泼皮盘剥,一日挣来的钱大半要拿来孝敬各路小鬼。
张迎水、姜望这些人早已习惯了,但罗大哥却是条过江猛龙,大概摸清当地己方势力后,果断与泼皮开战。
随后几个月里,罗大哥成立行会,将攀附在力夫身上以吸食血肉为生的工头、牙行一一掀翻。
可刚走到门口,却又忽然驻足,回头看向了罗大哥和苏师爷张迎水心知这回婆娘闯了大祸,他一个人赶过去又有甚用?
只是,这次事情非同小可,城内和律法空白地带的石头津码头也不可同日而语,罗大哥会帮自己么?
心急如焚之下,张迎水哆嗦着嘴唇开口了,“罗大哥,我我家娘子自幼性子软弱,莫说伤人,平日里见到官家娘子都躲的远远的。此事,一定有因由,罗大哥能不能。能不能想想法子救她一回。我,我。”
“打了。打了纺场内的赖有德赖爷。”
张迎水一听,额头登时冒出了豆大汗珠。
那二幺想来是一路跑来的,连喘几口大气,才带着哭腔喊道:“大哥,嫂嫂打伤了人,要被差爷捉去了”
这一下,力夫头上不但没了泼皮盘剥,又因为有了统一行会,不必再压价竞争,有了议价权之后,收入自然年水涨船高。
这罗大哥并非本地人,据说是在别处犯了事,带了十余名兄弟来石头津做力夫混口饭吃。
但张迎水却没急着上前领取,而是先对着屋内一副画像躬身,行了一个常见于江湖人士的抱拳礼。
罗洪抬眸,不由笑道:“你的消息倒灵通的很。”
苏晟业和罗洪对视一眼,就在前者即将开口之时,木屋外忽然一阵骚动,紧接,一名十来岁的男娃娃便在姜望的带领下挤到了木屋门口。
再者,楚王于桐山起事之后,依旧重用早年间的兄弟们,又合了行会‘苟富贵勿相忘’的义!
这么一说,供奉楚王确实比供奉冠军侯来的合理但对外,没一人承认此相是楚王,毕竟,眼下临安朝和安丰朝尴尬着呢。
“甲三张迎水入内领取贺赏”
“打了谁?”张迎水下意识问道。
那时罗大哥只有十余人,打起架来却凶悍异常,往往将数倍于己的泼皮们打的抱头鼠窜。
张迎水没想到罗大哥竟然还知晓自己一家的情况,不由一阵激动,接着胆子也大了起来,“罗大哥,小弟听说咱行会要在河滩边铺设几块平地,让会里的兄弟家眷来此做小买卖”
他不是怕那赖有德,而是怕赖有德背后的天和纺场啊!
便是偶尔下手没掌握好分寸,断了别人的胳膊大腿之类的,罗大哥这帮人也不逃,直接抽签选出一人顶罪下狱。
泼皮欺人不过是为了求财,哪见过这般甘愿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团伙啊,几次下来,泼皮接连吃亏,不得已退出了石头津。
底层百姓抱团取暖,最重义字,这个叫法深得大伙认同。
但他却不莽撞,把那部分从泼皮、牙行口中抢回来的血汗钱二一分作五,一半返还给张迎水这帮力夫,一半孝敬市易司的差役。
如此一来,双方渐渐达成默契,对曹行会垄断码头力夫行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申时一刻,木屋内一声呼喊,张迎水在兄弟们的期盼眼神中,赶紧走了进去。
堂堂七尺男儿,痛哭流涕。
木屋外挤满了原本来领取贺赏的工友,见此情景,不少人心有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