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人呢仅以‘故友’自称,连姓名都没写,好托大!
即便不悦,但相府下人还是将拜帖送了进去,路上,却又忍不住心生嘀咕。这‘无光殿’又是哪里?
酉时初,日头偏西。
相府二堂,借着会客间隙,秦会之抿了口茶,侍立一旁的养子秦熺忙躬身上前,替养父添上茶,这才低声道:“父亲,已酉时了,着意身体,今日见客到此为止吧。”
恰此时,下人持了一沓拜帖入内,秦熺自下而上摆了摆手,示意下人不要再将拜帖送进来了。
秦会之却道:“国事为重,将拜帖拿过来”
下人双手举过头顶,将拜帖呈上。
秦会之确实感觉疲累了,随意翻看几封,一一将那些名字眼生的、官阶不高的,丢在了茶几上。
这是不打算见了。
眼见拜帖即将丢完,秦会之却突然愣住,定定看着那‘无光殿故友’走了神。
无光殿。
十几年前,东京城破,彼时已官至御史中丞的秦会之同柴极一同被俘,押往五国城。
金人为羞辱周国,将柴极关在一处地窖内,秦会之得了同样待遇。
为劝降,金国派出了最早一批降金的前周国官员前来游说,其中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便是出身颍川世家的吴维正
秦会之正是在吴维正的循循善诱下,认清了天下大势,亲笔写下了投效书,这才在转年被放回。
而那吴维正在数次游说时,便打趣过那地窖为‘无光殿’!
“父亲~父亲?”
眼见秦会之罕见失神,秦熺低唤几声,秦会之猛然惊醒一般,四下看看,才确定了自己仍在这座御赐府邸内,而不是回到了苦寒北地的地窖中。
稍一思忖,秦会之道:“请本相这位故友进来吧,熺儿,此处不用你支应,你忙别的去吧。”
“遵父亲大人命。”
秦熺后退着退出了二堂,却止不住好奇。养父这故友到底是何来头,谈话竟还要我回避?
少倾,相府下人引吴维正入内。
下人随即退出,掩上了门。
二人借着映进堂内的偏西日光,彼此对视、打量一番。
吴维正连日赶路,虽清减了些,但精神矍铄。
秦会之已到了知名之年,虽脸上有些皱纹,但面皮白净、发须皆黑,同样仪态不凡。
最终,还是吴维正先开了口,“哈哈,秦公,一别十余年,却愈发精神了,看来秦公回归南朝后过得不错啊”
秦会之也不和他玩装作不认识的那一套,径直道:“吴先生来的突然,不知有何贵干?若是有国事,先生该先去鸿胪寺报备,若是游玩,明日本相赠你两名美婢为向导,可带先生在左近逛逛。”
口吻不咸不淡、不冷不热,吴维正闻言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只听他呵呵一笑,“自然是国事,却也是私事”
“吴先生何意?”
“呵呵,当年秦公写下血书投效大金,如今,便到了秦公为大金出力的时候了!”
吴维正直接点破,但秦会之却淡定依旧,别说是羞愧惊慌,便是脸上细纹都没有任何变化,只听他道:“当年,本相投效的是金国皇帝,如今你金国局势。敢问吴先生,你今日代表谁?”
吴维正出身海陵王府属官,他代表谁自不用多说。
秦会之这么说,便是想借金国内乱,甩掉这条套在脖子上的枷锁。
吴维正却早有准备,淡淡道:“秦公投效的是我大金皇帝不假,但如今你那投效血书,却在海陵王手里。”
始终古井无波的秦会之这才又一次抬眸打量了对方一眼,似乎是在判断吴维正所说真假与否。
吴维正也不着急,不紧不慢踱至秦会之下首坐了,甚至还有闲情为自己添了杯茶,抿了一口后,连声赞叹,“哎呀,还是这江南茶汤上乘啊!久在北地,都快忘了这美妙滋味”
说到此处,吴维正慨然一叹,“也不知何时才能手刃仇人,回归乡梓啊!”
秦会之身为一国独相,自然有渠道了解齐国消息,不用思索便知晓吴维正说的手刃仇人是甚意思。
秦会之借着饮茶之机,思忖一番,问道:“吴先生,大金想让本相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