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在,他颍川陈景彦是肱骨、是元老、是岳丈,若陈初不在,一名连长便能灭他满门。
是以,他们怎么会干这种蠢事。
‘只缘身在此山中’的阿瑜听明白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由问道:“以爹爹之见,是谁要害王爷?”
一旁,一直在默默吃饭的陈景安像是吃饱了,放下筷子后,掏出手绢擦了擦嘴,却突兀道:“阿瑜,此间没有外人,二叔问你一句话,你需真心答我。”
见二叔异常严肃认真,阿瑜不由道:“二叔只管问。”
“好,那二叔就直说了。你,是否想过那后位、是否为念儿谋划过?”
陈景安语出惊人,就连陈景彦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和女儿对视一眼后,替阿瑜道:“守谦好端端怎忽然说这些?把阿瑜吓到了。”
陈景彦和阿瑜从未谈过此事,但做事时,谁不想往那种可能性努力一下?
就像他替阿瑜争那贵妃位。倒不是说陈景彦一定要为女儿抢,但世事无常,孩子长成大人不知要经历多少波折,万一万一嫡子不寿,那念儿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陈景安却对兄长的话未作任何反应,一直望着侄女,阿瑜低头沉默几息,终道:“二叔,阿瑜若说夜深人定时,从未那般想过,确是显得虚伪了,但阿瑜从没想过要害旁人。”
“二叔自是知晓。”
陈景安不由一叹,接着道:“二叔当然希望阿瑜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二叔如今却要劝你一句了,往后莫再做此念了,放下了心中执念,才好与蔡三娘子、王妃相处得宜。”
说了半天,竟是要阿瑜和蔡婳、猫儿处好关系,猫儿便不说了,那是元章的贫寒发妻,可那蔡婳行事诡谲狠辣,全无一点端容正气。陈景彦还在为女儿被蔡婳抢了那贵妃之位耿耿于怀。
不由道:“守谦,你这话说的。阿瑜嫁入王府,是因为和元章情投意合,又不是为了在蔡家三娘面前伏低做小。”
陈景安知晓兄长爱‘名’,想来阿瑜某些想法也和她这爹爹潜移默化的影响脱不了干系,陈景安便有些不客气的对兄长道:“大兄,你是我家长子!若往后仍旧这般执于名位,不但会害了阿瑜,还会害了我全族!”
“你”
被兄弟斥责,陈景彦极为不满,生气道:“守谦做了安丰宰执,我这个兄长算个甚!你若觉着我难堪大任,直可回颍川让族老去了我这族长之任,由你带领陈氏便是!”
阿瑜从未见过父亲和二叔这样激烈争执,赶忙打圆场道:“爹爹,你先听听二叔怎说”
“我颍川陈氏能再有今日,自是少了兄长当年慧眼识人”
陈景安当即夸了陈景彦一句。确实,陈景彦‘慧眼识人’结交陈初,是他迄今为止最为得意的人生之作。
待陈景彦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陈景安才道:“兄长,今日大家都被元章这一手搞晕了头,却没人注意到蔡三娘子竟能调动淮北悍将的事么?若无周良同意,那秦胜武岂能随她入城?若今日元章果真重伤昏迷,咱们但凡有所异动,就成了她砧板上的鱼肉!阿瑜,我问你,你能否调动淮北将士?”
“。”阿瑜哑口无言。
同样,注意力始终在陈初身上的陈景彦也被兄弟这番话瞬间点醒,不由冒出了冷汗。
饭厅内静可闻针,足足过了十余息,陈景安才接着道:“总之,就算某日元章突然不能理事,有蔡婳从旁佐助,王妃、嫡子便固若金汤。”
陈景安待兄长稍稍消化,又安抚道:“不过,兄长也无需太过担忧,元章有心护着我陈氏一族。便如现下将我二人留在府中。”
“何意?”陈景彦稍稍缓过神来,下意识道。
“哎,如今外边已不知乱成甚样,我猜。应有某些野心家主动找上你我,趁元章‘伤重’密议废长立幼之事,这种事无论我们态度如何,都是黄泥掉进裤裆里,说不清的。元章将我们留在府内,便杜绝了此事,也杜绝了旁人日后借此攻讦你我的可能。”
陈景彦闻言,不由一阵后怕。
陈景安最后语重心长道:“所以,我才有方才那番话阿瑜,便是你不想害人,但心中若有那一丝想法,便不免被人利用,这世上,从不缺善于蛊惑人心之人。抛下执念,方可
念头通达,喜悦常在。”
阿瑜沉默许久,忽然起身,盈盈一拜,“谢二叔提点阿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