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和太子出了寿安门,一前一后往文华殿走。
“有皇姑奶奶这位小祖宗在宫里,多热闹呀。以后她要是嫁人走了,宫里可就冷清了。”
太子幽幽感慨。
诺大的紫禁城,他也就敢在小翘儿跟前肆无忌惮地玩闹,在别处都得端着身份架子,跟带了面具示人一样,让人憋屈。
裴松瞧他一眼,没附和,目光深沉望向前路。
太子终归还是玩心大,有些事儿并不愿往深处细想。
今儿达椿跑到文华殿,把昶宁公主昨儿犯了旧疾这事儿,添油加醋一说,只说让太子得了空,到寿安宫跑一趟,探望探望小祖宗。
裴松却觉得此事不简单。
察哈尔使团入京,比往年多带了几百人,且个个身强体壮,大蛮牛似的。
虽然这区区几百号人,在十万禁军跟前,跟小蚂蚁似的,但总归还是引起了皇帝的忌惮,特意安排他阿玛调派了虎扑营的人紧盯着。
裴松分析,察哈尔要是造反,定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到皇帝眼皮子底下来造反。
乌泰不至于傻到这个份上。
乌泰此举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给皇帝施压,好促成他请婚求娶昶宁公主这事儿。
昨儿皇帝心急火燎召见昶宁公主,便可看出端倪。想必也感受到了压力,不顾念往日的姑侄之情了。
皇帝特意派达椿传话太子,让他到寿安宫探访,也是为太子留了一招后手。
如果日后难免和察哈尔有一战,在敌营中为太子安插一个内线,也算是提前布局,以便太子日后摘桃得利。
只是,太子爷终究看不长远,今儿一进门,句句往昶宁公主的心上“插刀”,到底辜负了他父皇的好意。
想起昶宁公主,裴松心里浮起一丝别样的情绪。
他阿玛昨儿回到府上,念叨了好几次,直说昶宁公主可怜。说她小小年纪,在宫里生存已是不易,好容易长大了,还要被拉去察哈尔和亲。
乌泰那人瞧着就是个粗野莽夫,定是不知道心疼人儿,昶宁公主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的艰难。
可话又说回来,他阿玛嘴上说着可怜,可真到了朝堂之上,又义无反顾把她往火坑里推了一把。
皇帝和太后说着她可怜,背后还不是暗戳戳把她当做筹码,用来制衡天下。
帝王眼里,唯有江山社稷,哪儿有什么骨肉亲情。
皇帝牺牲自己亲闺女的情况都是有的,更何况一个老辈儿里的姑奶奶。
裴松一路走着,渐渐满心厌恶。
抬头看,紫禁城红墙碧瓦,宫墙巍峨,是外人眼里锦绣如堆的富贵山。
可谁人又知道,在这华美的表象之下,于阴暗处又藏了多少龌龊,牺牲了多少人的骨肉和鲜血?
裴松越想越觉得心寒,只觉得背后阴风阵阵,让他只起鸡皮疙瘩。
一行人快走到东宫时,远远瞧见太监宫女簇拥着一位丽人,远远地走了过来。
太子爷朝裴松瞧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亲妹子临安公主怀揣了什么想法,太子爷不会不知道。
只是窗户纸尚未点破,父皇那边还未表态,大家都得蒙着眼睛装瞎子,捂起耳朵装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