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摩挲着茶盏,声音没有起伏:“少寂,你我相识不过半月,咱们虽然不是什么过命的交情,但好歹也同行一路,我觉得我们应该也算是朋友了。”
“你若有难,只要你说,我就一定会帮你。”
“但你这样,”她扯了扯嘴角,面色轻淡,“真显得我像个傻逼。”
少寂唇角微抿,心尖像是被纤细的针轻微地扎了一下。
不是很疼,但却让他感受到陌生和无措。
他觉得自已似乎哪里做错了,但这种心绪是他过往十七年不曾有的,因而除了沉默,并不知该如何面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怀着恶意,无数次、无数次地试图打碎她这张伪善的假面,希冀在她的脸上看到他最为熟悉的恶意,想要她像其他人一样,对他说出尖酸又刻薄的话。
嫌恶、厌弃、鄙夷,或是怎么样都好。
好像这般,就能证明他心中扭曲的恶念是正确的,证明这世上之人都长了一副丑恶嘴脸,这样在她的面前,他就不会因为无所遁逃的阴暗而自惭形秽,不会在面对她明媚又真挚的眼睛时,自觉难堪与不配。
少寂无比期待地想要看到当她得知自已的卑劣时露出的唾弃神色,可是真到这个时候,哪怕谢玉昭并未如他所料那般对他口出恶言,只是平静又平淡地敛去面上时刻挂着的笑,他却感到一股无以伦比的恐慌。
根本没有想象中不知在报复谁的快慰。
无人接话,气氛再次僵硬。
清风袭来,桌上烹着的热茶已然凉去,不再有袅袅雾气弥漫。
远远传来幽深的铃铛声音,是绿珠的提醒。
时辰到了。
意料之中没等到他的任何回答,谢玉昭不欲多言。
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余下的话也没什么再说的必要,她静静起身,连眼神都没分他半个,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身后依然鸦雀无声。
踏下凉亭台阶,离了那片浓翠掩映的角落,刺目的阳光打在面上,本是温暖惬意,她的心中却一片凉意。
其实想想,倒也怨不得少寂。
身旁的人都是意外闯入这里的外来者,性格脾性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傻白甜地要命,她理所当然地认为与他们五人紧密相关的少寂自然也应如此。
可她却忘了,初遇少寂之时他经脉尽断,沦为废人。
这样一个成长环境与经历与他们截然不同的人,怎可一概而论。
他终究还是不同的。
亭外阳光灿烂,少寂坐在原处,看着那道绛紫色身影渐行渐远,隐入竹林,不见踪迹。
脑海中一直回荡着她方才那句“你若有难,只要你说,我一定会帮你”。
素日听到这种话,他只会嗤之以鼻,嘲弄着等着他们如何毁约,再毫无意外地反手把他们全杀了。
往日对他许下承诺的人都怀揣着各种各样的目的,皆是一文不值。
他不敢信。
可这话从谢玉昭嘴里说出来,少寂却笑不出来。
他知道,她一定会做到。
——无论多么不想承认,无论这念头多么违背这些年他所坚定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