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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两个实验（第1页）

据说，哪怕是四肢着地的动物，也会以互相之间的高度对比作为判断体型大小的标准。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象群终于注意到鬼鬼祟祟朝它们张望的小个子生物没有接近、取而代之的则是艾玛拉这头庞然巨兽的时候，才纷纷都如临大敌般走向岸边。

只可惜，为时已晚。

战锤重重落下，敲碎骨骼的声音本应清晰，却又因为必须透过皮囊才能传出而变得沉闷。这一锤的旧力恰好在颅腔末端散尽，紧接着充满弹性的血肉就把它再次托起，省去了武器主人必须用力拔出才能准备下一次的工夫。

几乎是享受着如此适合自己的完美体验，艾玛拉张开大嘴低声嘶吼。眼前这些生物既不像混沌武士的板甲罐头那样难敲难放，砸瘪了还要担心卡住；也不像斯卡文鼠人的炮灰海洋那样混不受力，一锤抡过之后甚至要怀疑是否真的碰到了东西。

接下来第二锤也起到了同样的效果，这头大象仅仅是刚来得及扬起鼻子就猝然倒地，突然堵了一大坨肉酱的咽喉末端将将来得及挤出半声变调的悲鸣。但紧接着艾玛拉立刻收锤回身向后侧翻，让一根象牙虚不受力地划过它的肋部下缘，刮擦鳞片发出长长的刺耳杂音。

第三头象的反击没能造成什么实质伤害却也成功打断了艾玛拉的攻击，把这只巨蜥逼得滚了两圈才重新站起。与此同时另外两头大象也挺着长牙冲向这边，抓住时机堵在它面前，隐隐形成了一个简单的包围圈。

这种情况下双方陷入了某种僵持，艾玛拉只好不断朝着左右移动，试图抓住一个能够全力进攻的破绽。它虽然不太介意以伤换伤，但是无论选择哪一个作为目标，另外两头大象的撞击都足以在成功造成足够的伤害前打断它的动作。而与此同时，它们也在一边警戒一边后退：这些动物并没有必须当场和仇人拼个你死我活的习惯，生存本能让它们毫不介意离开并抛下同族尸体给掠食者。

这使得艾玛拉没办法利用原地的尸体去干扰它们移动位置，更不用说借此发动攻击。它需要有什么为它提供机会，否则就没法扩大战果。

那么，克丘亚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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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丘亚在飞奔。

比起面对艾玛拉的那边，这一边的大象们追得毫不犹豫，每一脚都试图把这个小个子的入侵者碾成一滩肉泥。但克丘亚跑在它们的身躯之间，这些大家伙为了行动不得不留出足够的空隙，否则它们就会在彻底解决这只灵蜥的诱惑下纷纷撞到一起。

虽然已经撞了好几回了。

跳起来拽住某头大象的尾巴用力向上一荡，克丘亚伸爪借力翻过眼前这个背部，把才反应过来的倒霉蛋抛在身后。这可怜家伙刚刚感觉到背上的触感，本能地向后发力猛撞，却只是将其他的追兵撞得滚作一团。

就是现在。

没放过这个空门大开的瞬间，克丘亚左手抄起吹管，右手虚压尾端，连续把两枚吹箭分别送进了两根顺着惯性甩动的长鼻之中。这半个月的日子里它在当地也多次寻找各种毒虫来提取体液，又尝试用坚硬的木芯制作吹箭，勉强算是弄出了劣化版本来保证后勤供应。

但效果嘛……

大象们摇摇晃晃，从坐倒在地的状态中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成功站了起来。只是似乎一时没能迈开步子，仅仅在原地趔趄了几下。

效果令克丘亚非常不满意。

又过了这样两个回合，克丘亚终于停下脚步。它的眼前只剩几头幼象，还站在水里紧张地瞪着草地上。其他所有曾经能够自由活动的成年象都跟在它身后，跌跌撞撞地试图奔跑。

它再扫了一圈，终于又看到三头尚能行动的大象。这些幸运儿都面对着艾玛拉，只把后半身留给了它，毫无防备。

克丘亚想了想，朝那个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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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幼象也全部被猎人们拖到岸上之后，克丘亚和艾玛拉便顺理成章地开始享受泡在水中的清凉。它们肯定不会在这儿待上多久，换句话说湖边或许几天内就会变得生机盎然起来——毕竟占据这片浅滩的象群已经消失。但自然法则不会就此消失，新的秩序只会在不同生物的磨合中被重新制定，或许和不久之前的区别也就仅限于换了一个主人。

这就是世界的规律。

但克丘亚从来就没想过这个，它这些举动的唯一目的，仅仅是想要减少己方的损失。蜥蜴人习惯死亡，漠视死亡，不介意为了完成命令而接受死亡——但绝不追求死亡。它没有繁衍后代的能力，更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能否像在露丝契亚那样找到一个属于蜥蜴人种族的孵化池，眼下自然要珍惜这些能够听它指挥的本土生物。

虽然它也不怎么会指挥。

在大酋长进行休息的时候，在这个出乎所有人预料但确实应该能算个好结局的时候，猎人们忙忙碌碌。

他们原定的计划是出手后就逃跑和等待，然后回过头来分割猎物，挑拣出自己想要的部分带回部落。但现在前半部分已经无需进行，可他们还有另一件事、一件甚至比给倒在地上但尚未死去的大象补刀更重要的工作要完成：

他们得去砍伐树木，整修地面，为克丘亚准备一个合它心意的祭祀场所。

早在数天之前，通过依娜姆的尽心翻译，所有人都知道了新任大酋长那怪异的“祭祀”爱好。很难说他们对此的具体态度是认可与否，但持否定态度的那些人肯定没有任何表现出来的打算。更何况祭品是大酋长自己打的，之后还会分给大家，在部落民那简单又淳朴的价值观里这事实在找不出什么站得住脚的反对理由。

当然，他们愿意帮忙也是建立在事后能分一份“祭品”的基础上——既有劳动便应得报酬，这逻辑同样非常淳朴。

至于克丘亚为什么不像上次那样要求先搬回去再说？一方面是因为这一回同样不像上次那样有整整一个部落的劳动力，负重却大出许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它很了解这次的麻醉效果相比之下也远远不足，勉强去做很可能导致“几头挣扎的大象压在人身上”这种麻烦情况。

处理那种情况怎么想都比战斗还要麻烦多了。

“大酋长，”依娜姆走向湖边，一边走一边反手拍掉蹭到身上的泥土：“按您的要求，基本上已经准备好了……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可以吗？”

当然可以。

克丘亚根本看都没看便站起身，带着艾玛拉向那边走去——反正它的要求只是一个高度适合它的木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