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天明,郑老三来信说王彦章部已经不远。
这几个月,郑守义与王彦章部多次交手,互有胜负。
对这位梁军老将,郑大帅是有些尊敬。老婆孩子一大家子被抓,这厮愣是能够忠心耿耿与爷爷作对,就这个忠心就让人佩服,何况王铁枪当真硬扎。
郑守义不敢托大,让李绍威领着舅子军去盯住王彦章,亲自来前面看看,这支莫名其妙的梁军究竟是何方神圣。
本是个晴空,因入冬以来黄河两岸落了两遍雪,数千精骑驰骋,便卷起雪雾漫天,如风如雷。
庄子周边的树木都被梁军采伐一空,郑守义寻个土包,立马其上,站在马蹬上远眺。但见一座简陋的寨子立在那里,人与牲口在寨墙后映影重重,几个箭塔都有兵值守。
就在郑守义抵达后不久,便见几个梁将模样的爬上了箭塔,也在向外观瞧。但并无出营交战之意。
郑大帅四下里望望。
茫茫雪原之上,数千大军十分突兀,不论人与畜牲,都是口喷白气。对面的营地明显在进行调动,闹闹哄哄。
孤营和自家人马之外,四野便罕见活物。
乌鸦如黑云般忽来忽去,穹顶是几只兀鹫在悠悠旋转。
打了半辈子仗,老屠子向来讲究一个吃了就走、来去如风。这种能走不走,能战不战,就这么戳个孤营的,郑某人着实是头回见识。
对梁兵,郑二爷可没有以一当十的豪情。
在柏乡,在夏州,在魏博,每次交手,其实都颇费心思。除非态势有利,或者逼得没法,他是绝不愿跟梁军硬拼。
李承嗣多狠得一个人,都嫌在义武带着憋屈,躲到西陲去了。也就是张德这夯货愿来义定瞎晃,早晚吃个大亏。
多少年前,飞虎子就是在汴兵阵前栽了那个跟头,险些都被人捉了活口。这事儿可是时刻都在提醒着郑守义呢。
向东瞅瞅,郑大帅非常谨慎地问:“王彦章那厮现在何处?”
……
“辽贼现在何处?”
几乎同时,王彦章也在发出了类似的疑问。
郑守义的几千骑在眼前,李贼主力在哪里?
这仗,王彦章打得憋屈。
辽贼欲引梁军出战,陷阱如此拙劣,却非要往火坑里跳,岂不让人憋闷难当。
大梁,怎么就沦落如此了?
大梁,不是缺粮没饭吃的赵国,不需要速战速决。只要朝廷大军不失,国内的宵小又能泛起什么浪?哪怕是杨师厚也并无造反之心。何况人都死了,放眼天下,只要大梁自己稳稳当当,怕什么魑魅魍魉。
所有的问题,都可以一一处理。
至少王铁枪将军认为如此。
天子,这是对刘鄩,对他王彦章不放心呐。
怕这数万军长久在外,怕刘鄩做了杨师厚第二?却不想想,若这数万大军出了岔子,难道汴梁就能睡得着觉了?
怎么就如此自信,凭这几万兵能将辽贼杀得屁滚尿流?
武皇帝几次北伐,有哪次大胜了?何况当今天子有先帝的本事么?
刘鄩连拒不奉诏觐见用了几回,实在扛不住了,只好与他王彦章想出这个办法。原本以为,杨延直这种生瓜蛋子走走若是怕了,估计就直接跑回来了。若如此,他们也就有话应付汴京。
现在来看,让杨延直这厮出来怕不是要犯个大错。
眼前这个局面,说来王彦章其实比郑守义还要晕头。
让杨延直打前军,还真不是要坑他。他所部一万二千人,二千突骑,一万骡子军,都是禁军精锐,行动迅捷又能打,或战或走都很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