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守义问完半晌不得回应,陪在身后心情忐忑。
仗着身高,郑二偷偷顺着辽王的视线去看,却只见滚滚河水东流淌,河面上巨大的冰凌顺水而走,再无他物。
此时的黄河虽已浑浊,却远非后世的泥汤子。
不过,落在郑老二的眼里,这烟浪浩荡的黄河水除了宽广,实在也没甚好看,实在搞不清大李子每天究竟是看什么来。
正自揣摩带头大哥的想法,忽闻辽王道:“二郎,若由大郎接位,你看呢?”
冷不丁听说,郑守义神情一滞,半个字都没来及出口,便见辽王已回身看他。黑爷立刻又觉灵魂被审问得明明白白,一股异样从脚底板攀到头顶,根本不知该说什么,反倒是怀疑自己是否幻听了。
看这黑厮泥雕木塑一般发呆,辽王的目光就从他脸上移走。
与他擦肩而过时,辽王伸手在郑二的肩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好像全不在意他的回答。
直到辽王已走了两步,郑大帅才似从定身法里解脱出来。一个激灵紧忙跟上,背上却已湿透。伴君如伴虎,郑守义对这五个字的体会是越来越深了。
亦步亦趋跟在辽王身后,郑大帅想要说点什么,但总觉着喉咙发干,谷门紧闭,连屁也不敢乱放一个。
好在一波信使驰到,彻底拯救了郑守义。
信使禀告,河阳方向的梁军异动,有向黎阳进军之势。
便听辽王的声音从前传来。“义贞,领毅勇军去看看,杨师厚是何用意?”
郑守义忙唱个喏领命,脑瓜子却是嗡嗡的。
一会儿在想,杨师厚是谁?
一会儿又想,刚刚李哥有问我大郎接位的事么?
有问么?
越想越觉一脑袋浆糊。
哎呀,头疼。
浑浑噩噩回来大营,郑守义也不敢耽误,点齐毅勇军,次日大早就昏头昏脑地出了大营。直到离营数十里,郑大帅才敢将张顺举、张泽这哼哈二将叫来,将昨天的蹊跷事说了。
其实辽王也没拿他怎样,但是郑守义总觉着如今的带头大哥与从前不同,搞得他越来越觉畏惧。有些事在营里根本不敢开口,总觉背后有双眼睛盯着自己。
张泽分析,辽王估计是在试探大将的态度。
要么子承父业,要么兄终弟及,就这么两条路好走。至于辽王要选哪一条,这就很难猜了,总之二哥装傻就没错。
这次老铁匠未发一言,只是默默沉思。
前面联军已抄掠过新乡、共城,沿途十分残破。
毅勇军向西日行百里下营,休歇一夜。
次日行至日中,斥候来报,前方五十里遇到梁军大队。
看是杨师厚的大军顶上来了。
远离辽王百余里,郑守义郑大帅智慧的细胞也重新占领高地了,立刻遣人回禀军情,自己带队继续向前。
又行三十余里,梁军大阵遥遥在望。
郑二亲领卫队驰马近前观察,目测少说二万多人。
在夏州,他就跟杨师厚交过手,知道这是个硬茬子。但见那梁军旌旗猎猎,步伍严整,漫天杀气远播,郑守义一点硬打的心思都无。
郑将军就骑马远远绕着梁军大阵转悠,看对面骑兵不少,更是绝不靠近。
此次出征以来,毅勇军连死带伤病,已经减员近千,其中最大的一波损失来自于河滩突阵。彼时尽管占点地利,但终究梁军骁勇,毅勇军成功打乱了梁军渡河进度不假,自身也折了六百余骑精锐。
毅勇军是甲骑突阵,披了重甲的骑士不怕箭,就怕落地。那么局促个战场,想完全避开迎面的长枪大刀谈何容易?
灵活走位,协同作战,耍大枪,敲马腿,梁军照样玩得溜熟。
毅勇军的甲士一旦落马,就算不摔死也根本爬不起来。不是被友军战马踩成泥巴,就是死在梁军的刀枪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