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织纱帐内躺着一小小的身影,宽大的红木床显得她更加纤细羸弱。
永乐长公主坐在桌旁看着,很难想象方才竟是这样脆弱的人儿将她护在了怀里。
“殿下,臣已为这位姑娘处理好了伤口,伤口虽深但幸而未伤及要害,静养些时日便能痊愈。”
永乐长公主点点头,抬手命御医下去熬药。
她瞥了一眼始终立在屋内的容锦,抬步走向床边,“睡了吗?”
“回殿下,奴婢没睡。”顾青鸢低低应了一声。
她想要起身,被永乐长公主止住,“躺着回话便可。”
“多谢殿下。”顾青鸢没扭捏,乖乖躺下。
怪疼的,她也不想动。
永乐长公主见她这般,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语气却依旧薄凉,“现在怕疼了,方才怎么敢冲上来救本宫?”
永乐长公主凝眸盯着她,不肯错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你若真被刺客杀了,岂白白赔上了一条性命。”
“奴婢方才……未曾多想。”顾青鸢轻声回道。
永乐长公主眸光渐冷,声音却温和,似循循善诱,“今日若是旁人遇险,你也一定会舍身相救吧,对吗?”
容锦侧眸看了永乐长公主一眼,不快的拧起了眉心。
皇家人永远都喜欢试探人心。
顾青鸢轻轻抬起眼睑,清冷明澈的眸子让永乐长公主微微失神。
“奴婢不会救。”少女一字一顿,声音虽轻却格外坚定。
永乐长公主愣了一下,挑了挑细细弯弯的柳叶眉,“这般说来,你是因为本宫的身份才会舍命相救了?”
“是也不是。”
顾青鸢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高尚的人,舍命救人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今日宴上奴婢只会舍命救三人,那便是永平侯府的二夫人、靖安王爷还有殿下您。”
容锦的眉心似被取悦一般抬了抬。
“哦?这是为何?”永乐长公主倒是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
“二夫人对奴婢有知遇之恩,奴婢会救;靖安王爷乃明昭战神,守我明昭疆土护我明昭子民,奴可死王爷不可伤。”
容锦嘴角落下,刚有融化迹象的冰山再度冷封。
“可本宫对你既无知遇之恩,亦于明昭无功,本宫有何值得你舍命相救?”
顾青鸢抬眼看着永乐长公主,目光灼灼,“谁敢殿下无功,当年若无您凭一己之力护明昭十年安稳,又如何会有今日之盛世。明昭所有臣民都亏欠于殿下,自然也包括奴婢。”
永乐长公主心口似被什么猛地一撞。
十年的隐忍屈服,堂堂一国公主却要对六十老翁以色侍人,极尽谄媚、极尽卑微。
因为她知道她身后还有母后兄长,还有数万将士子民,以她的尊贵骄傲换得一时太平是她的职责。
她甚至从未想过还能有活着回到明昭的一日。
但当她终得以回到故土时,她原以为自己会受臣民爱戴,可非但无一人对她言谢,那些文人清流反而更希望她自裁以全皇室美名,以死挺起那根早已弯曲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