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朱被白子钊送回城隍庙,进去之前,刚想开口跟白子钊说声谢谢,却被他打断了。“不必谢我,是我母妃为难你,我该替她给你说声对不起才是。”白子钊轻轻叹了口气。银朱眨眨眼。这个凌王,人还挺好,比他家里其他人都好多了。“我先前还误会你在纠缠小姐……”银朱带着点歉意,“是我看低你了。”白子钊想了想,倒是也没看低,他确实有过纠缠的想法,甚至来这里帮忙,也是希望苏绛雪能看到他,跟他多说几句话。但这几日,他看到苏绛雪过得很充实,还有……“陆大人是个好人。”白子钊道。银朱疑惑:“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评价他的人。”锦衣卫指挥使,陆阎王,令人闻风丧胆,白子钊居然说他是个好人。“我走了。”白子钊跟她告别。“等一下——”银朱叫住他,想了想,明知道自己僭越,还是道,“其实你和贤妃端王都不是一路人,没必要强迫自己跟他们走那么近的。”白子钊诧异看她一眼,也没想到她居然会跟自己说这个。银朱闭嘴了,她觉得自己的身份,不该说这种话。但出乎意料的,白子钊跟她道:“血脉亲情,哪里是说不近就能不近的。”没等银朱再说什么,他已经离开了。“银朱?”身后,传来苏绛雪的声音。银朱这才明白他为什么离开,原来是避嫌。苏绛雪看到白子钊的背影,想到刚才让银朱去通知他贤妃来了的事,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银朱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苏绛雪冷笑:“好大的架子,她既然敢说要烧了城隍庙,那我就在这里等着,看她究竟有没有这个胆子!”她奉了圣旨,城隍庙这里的事情,老皇帝是知道的,贤妃敢纵火,那就是罪加一等,到时候,她这二品贤妃的名头也保不住。另一头,苏鸣玉眯着眼睛看贤妃:“为何要我帮忙?”贤妃笑得有些谄媚:“你是西域使臣,与我们向来没有瓜葛,只要你去陛下面前说,依依已经知错了,还亲自照顾那些生了病的百姓,陛下一定会信的。”苏鸣玉心中很麻木,他原本该冷笑的,但他最近吃了苏绛雪给的药,很少有什么情绪起伏。贤妃真是打得好算盘,还想让他去跟陛下求情。“等外臣亲眼去看看,若是白依依表现好,外臣自然会去跟陛下说两句,贤妃娘娘可要一起去吗?”苏鸣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贤妃下意识皱眉,这城隍庙里面,可全都是病人,她要是染上了疫病……“本宫就不去了,还请柳公子顺便告诉那贱——苏绛雪,就说本宫有要紧的事跟她说,让她务必来见本宫一面。”苏鸣玉看着她这样虚伪的样子,心中觉得可笑,转头进了城隍庙。“这贱人真是矫情,本宫亲自找她,她居然还要推脱,实在是让人恶心。”贤妃一见苏鸣玉走了,顿时又呸了一声。苏鸣玉到了城隍庙,压根就没看什么白依依,也没替贤妃传话,好长时间没见自己的亲妹妹,他可是专门来看苏绛雪的。这里消毒做得很好,已经不用担心传染,苏绛雪一看见他,第一件事就是给他诊脉。“二哥最近还好吗?情绪怎么样?”苏绛雪问道。苏鸣玉道:“挺好的,没有生气骂过人,也没有再失落过了。”就是有点累,总想睡觉,且对什么事情都很麻木。两人随意聊了一会儿,苏鸣玉盯着苏绛雪的面容,他家小妹真的长大了,现在也不需要他这个做二哥的操心什么东西了。“二哥看我干什么?”苏绛雪歪头。苏鸣玉笑:“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很像母亲。”苏绛雪一怔,随即慢慢点头,声音有点低沉,眼眶也有点红:“我知道。”她去三黑斋的时候,夏悚老头告诉过她,还告诉她,她的母亲曾经是多么明媚的一个人,跟人打赌赢了一整个铺子。“母亲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苏鸣玉眼神温柔,轻轻抬手抚摸她的额顶,黑色的青丝柔顺无比。苏绛雪心中一跳,这还是二哥回来之后,第一次跟她提起母亲。她以前还担心引起苏鸣玉的病,没敢主动问过,现在他自己提起,苏绛雪当然要问:“母亲什么样的人?她又是怎么死的?”“母亲很温柔。”苏鸣玉说着,眼神微微沉下来,“她与父亲并肩作战,大大小小的战役几乎从无败绩,只是雁门关最后的那场战役,大家都没能挺过来。”“而我当时与精绝城柳家的女儿生情,为避嫌,我们二人决定离开那个地方,再也不回去。父母也是同意了的。我离开父母半年,再回来时,已经物是人非了。”苏鸣玉长长吸了一口气。“父亲原本就准备在我走后不久,找机会报我战死沙场,一切都准备好了。所以我的死讯,也是那时候一起传入京。”苏家全部战死雁门关……想起邸报上这几个字,苏鸣玉的眼底就遍布了红色。“若是当时我不走,或许那场战役就不会败,就算会败,至少、至少我可以跟家人死在一起。”他捡回一条命的唯一原因,是他当时根本不在战场上。若是再来一次,他绝不会为情所困,一定会选择跟家人一同赴死。“幸好你还活着,”苏绛雪立刻朝他道,“要是父母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你能活下来。”她把苏鸣玉的脸朝自己掰过来,郑重的看他:“你和二嫂的感情,或许是上天的善念,让我们苏家不至于无后。”苏鸣玉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才轻轻叹一口气:“你说的是。”就在这时,张嬷嬷的声音忽然趾高气扬的响起来:“苏绛雪呢?奉贤妃娘娘之命,宣你觐见,你要敢不去,就是抗旨,小心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