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儿……岳儿!”他从睡梦中惊醒,无力地睁开眼睛。
他仿佛看到有到白光从遥远的苍穹照来。
破碎的记忆开始重组,那些痛苦的过往就像鸟笼一样将他困在其中,他在记忆里逐渐沦陷,怎么也无法挣脱。
梦里那个眉眼极为俊俏的女子,那个他等待了一千多年的女子,今天他终于感应到了她的出现,可她却没有走进这山门。
他艰难地直起身子,踉跄得走到一面雕龙画凤的落地金边大铜镜面前,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黑底十二章纹冕服的男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若不是这一袭华服,他早已忘记曾经的他是个帝王,是个亡国之君。
镜中的他依旧是少年模样,如墨的长发半遮住那张精致的让人沉沦的脸。他犹记得,母后总说他生了张妖精的脸,而这张脸最不该生在一个帝王身上……
他忽然又想起了那个噩梦开始的冬夜。
兴历213年冬至
长安城笼罩在一片喜庆欢悦的气氛当中,可那日清晨叫醒他的不是往年仆人们欢愉的笑声。
他在一片哭声中苏醒,头还是懵懵的,就被告知那个自己只见过两面的父皇,刚刚驾崩了。
他看到一屋子的人都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看到屋内的红绸缎被换成白幡。
他颤颤巍巍地走向母妃,那个平日里总是端庄优雅的女人,此刻却披散着头发,发钗也散落了一地。
他喏喏地换她母妃,女人便抬起那双哭的红肿的眼睛。
他瞬间感到胸口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股酸酸的疼痛感,那感觉让他情不自禁地抱住眼前这个哭到失声的女人。
很多年后他才明白,那股疼痛感叫心疼,而促使这种感觉的缘由叫在乎。
在那个凄冷的夜里,皇城外灯火通明,灿烂似繁星,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而城内却寂静无声,每个人都小心翼翼,每个人却各怀鬼胎。
这位曾经令整个大陆颤抖的君王,就此死于一场突发的病症,他的大业还未完成,他的子嗣还未成年,谁来继承江山?谁来掌握这把坚韧的王者之剑?
他知道自己是没有这个能力的,即使他还小,他就已经明白了:自己不是一个合格候选人。
是因为自己慵懒贪玩的天性还是因为那张过于妖艳的脸?
总之他不具备继承人的资质,而他也没有那个想法。
可通常天意不随人意,那个冬夜便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再一个清晨,他是被母亲叫醒的,母妃胡乱在他身上套了几天衣衫后把他领了出去,父皇生前身旁的太监总管已在外面候着了。
那老头窝着腰毕恭毕敬的捧着一道圣旨。
他见罢生生地跪了下来——是要他继位的圣旨。
为什么要选他当皇帝?后来他终于明白了,一切不过是他叔父的局。
那年他不过六岁,正是天真贪玩之时,却要被委以重任。
他记得登基加冕时,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名字:冀粲,听到这个名字被予以重任。
他哭得人心惶惶,文武百官们都在窃窃私语,一切的议论都是垂头丧气的,好像发现了什么不祥之兆。
之后的半生里,他是在那金丝牢笼里度过的。
世人皆以为他君临天下,俯瞰众生,但手握实权的却是他的叔父——摄政王。
他不过是一个被操控的傀儡而已。
在那空洞无味的十年里,他处处受限制,衣食住行都被摄政王操控着。
每日除了听政就是读书,亥时才能回寝殿休息,睡觉时还得被三五个太监盯着。好在时间久了,他早已麻木了。
偶尔在早朝后能去花园散步,都会让他感到开心。
直到十七岁那年,初遇岳儿在梨花树下,她眉清目秀,目光里透着稚气,那可人的模样让他的心砰砰直跳。
她那带着梨涡的笑颜,似暖阳般照亮了他最阴郁最悲伤的时光,岳儿就像精灵一般,走入他的世界。
只是惊鸿一瞥,却一眼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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