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府衙内。
夜深人静,一盏孤灯。
杨瓛提着笔,还是有些举棋不定。
施幼敏虽与他约定好一起壮士断腕,割舍掉几个关键的手下,把事件控制在可控的范围内,但这个决心显然不是那么好下的。
而且对于杨瓛来说,他始终对施幼敏的承诺有所怀疑,在不久前的表现,究竟是逢场作戏多一些,还是确实被鼓动的上头多一些,还是不好说的。
李恒知道他的很多秘密,而这件事的先后顺序必须是自己揭发李恒,然后李恒死亡,才能让自己抽身出去。
可李恒死亡的这一步,却并不由杨瓛来控制,这就相当于把自己的生死交给了别人,这对于杨瓛来说显然是不太能接受的,而且施幼敏能不能弄死李恒,也确实不是百分百的事情。
杨瓛咬着笔杆子沉吟着利弊,然而就在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推门声,继而脚步声传来。
“谁?”
杨瓛有些疑惑,此时夜深人静,所有人都应该休息了,怎么还会有人来呢?
然而当他抬头一看的时候,瞳孔却骤然紧缩,一个人影扑了过来,有力的大手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巴,正是被施幼敏派来杀他的郝厨子。
郝厨子悄悄潜入了府衙,挑的正是深夜人最犯困的时候,此时万籁俱寂,后衙伺候知府的下人也都睡死了,所以此时根本没有人察觉到有任何异常,更别说发现郝厨子的踪迹。
“唔嗯。!”杨瓛奋力挣扎。
然而他只是一介书生,根本不是专业杀手的对手,拼尽全力的挣扎,甚至连像样的动静都没发出来,更不要说惹来其他人的注意了。
此时他用尽全力想要挣脱郝厨子的桎梏,用手肘猛烈撞击着郝厨子的腹部。
然而郝厨子也是有备而来,早就预料到他会反抗,因此蒲扇般的大手立即捏住了他,“嘭”的一声闷响,郝厨子纹丝未动,倒是杨瓛变得痛苦万分,眼泪直流。
郝厨子看到他如此倔强,也有些恼怒,郝厨子抓着他的肩膀把他压倒在桌案旁边,另一只手则伸向了腰带,掏出一条浸泡过药液的汗巾蒙到了杨瓛的脸上,很快,杨瓛就昏迷了过去
郝厨子小心翼翼地把周围的细节还原好,收走了桌面上的纸揣进衣领里,随后把另一封写好的信函放在桌子上,然后弄了绳子,吊在房梁上,把杨瓛伪装成畏罪自杀的样子。
这种事情郝厨子以往也干过几回了,早已轻车熟路。
随后,郝厨子又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夜色之中。
翌日清晨,前来给杨瓛送早饭的仆童打开门,顿时吓了一跳,房间倒是整整齐齐,可在那房梁上,正挂着一具尸体。
这名仆童立刻惊叫起来,十几岁大的年纪,此时语言都已经混乱了起来:“老爷!老爷你怎么了?老爷啊!你千万不要吓唬小奴呀……老爷你醒醒啊,小奴给您请郎中!”
然而他喊了半天,房梁上的尸体依旧毫无动静,终于让他不得不面对内心中很清楚的那个现实。
在淮安府作威作福,土皇帝一般的知府老爷,死了!
仆童赶忙冲出屋子,扯开嗓门朝四处高呼:“来人啊!老爷死啦,老爷死啦,来人哪……”
听到老爷突然暴毙,杨家上下皆是惶恐不安。
“老爷不是那般人,怎么会突然自杀呢?”
“老爷难道是染上了恶疾自知时日无多?”
“胡说八道,老爷身体康健,怎么会有什么恶疾。”
“奇怪,昨天晚上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啊。”
很快,杨瓛死亡的消息,就让整个府衙鸡飞狗跳起来,不光是府衙前院的衙役纷纷奔赴而来,闻讯赶来的锦衣卫更是很快接管了这里。
“这是什么情况?”赵海川拧着眉站在堂下,静静地盯着房梁上的尸体。
也不等仵作来了,赵海川带上手套,在对面踩了个凳子,亲自上阵验尸。
赵海川先是扒拉开了尸体的眼睛。
“眼睛有血丝,数量不多,应该是晚睡导致的,没有大量出血点,说明不是被勒杀。”
旁边的锦衣卫详细地记录了下来他说的每一句话。
“脸色发白,没有紫红色,也是正常上吊致死的表现。”
“从脖子处的锁沟形状看,八字不交。”
赵海川又详细地扒着杨瓛尸体的头发,看了头顶的致死穴位和两侧的耳朵,发现也没有被银针或是椎体扎穿的痕迹,心头愈发疑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