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老的神态明显并非他人所想的刻意刁难,而是流露出赞赏之情。方天点头,首先拿起毛笔。“嗒嗒”方天轻轻敲击笔杆两下,然后剖析道:“古代制作毛笔的笔杆多采用木材,表面加以漆饰,其中较为名贵的有檀木、楠木、乌木等,当然也不乏竹质笔杆。这支毛笔的笔杆乍一看包浆浓郁,光泽内敛,似乎是以木材为材质。但实际上,它的材质是象牙,历经百年,包浆犹存且未发生丝毫变形或破裂,实属罕见。笔杆上的雕刻主题为明清时期盛行的松鼠葡萄,葡萄寓意丰收、富贵长寿,因其果实繁多,成串成簇;松鼠因其形象可爱,象征子时,寓意多子多福、子孙满堂。笔杆材质高贵、雕刻精良,寓意向好,根据雕刻技法判断,应为明代精品之作。虽无作者落款,但其精湛的工艺和象牙材质的笔杆,足以表明它是昔日宫廷贵族所使用的器物。古代毛笔因保存条件有限,笔毫容易被虫蛀,长期保存难度颇大,故现存古代毛笔数量较少,加之其深厚的历史、文化价值,每一件都堪称稀世珍品,价值极高。”方天评价完毛笔后将其放回锦盒,接着拿起锦盒内的墨块。“这块墨,刻有‘罗小华珍藏墨’的标识。稍微了解制墨历史的人都会知晓明代制墨四大家——罗小华、程君房、方于鲁、邵格之。这块墨的存在,无疑增添了其珍贵程度。而罗小华独步于桐油烟制墨之艺,其所制之墨品质卓越,世人赞曰:质地硬如磐石,纹理细密似犀角,色泽黝黑胜过漆光,一枚即价值连城。罗小华所造之墨流传于世的数量极为有限,加之赝品众多,故此更显其珍贵无匹。眼前的这块墨,恰与罗小华制墨之特性吻合,无论是墨块实体,抑或是其上的印记雕刻,均无可挑剔,由此断定其乃罗小华真迹无疑。”方天逐一评析完毕后,作出结论:“李小姐馈赠的这两件物品皆属真品,但并非如其所述源自明代万历年号,首要之处在于,罗小华乃是嘉靖时期的匠人,年代上有所不符。至于那支毛笔,虽难以精确考订制作年份,但从其包浆以及雕刻技艺来看,应是出自明末之手。李小姐赠送的这两件礼品皆为珍品,其中寓含的深意与心意,足见其一片孝心,只不过对于自己不太熟悉的领域,日后最好避免过多赘述,以免画蛇添足,反而引来不必要的讪笑。”方天言毕,便将锦盒归还给了荣老,紧接着姿态立时转为谦恭。“荣老,在下斗胆班门弄斧,请问是否有疏漏或不当之处,还请您不吝赐教。”“岂敢岂敢,你这年轻人的鉴宝功力已不下于我,尤其自上次《百寿图》一事,我可以肯定在某些方面你甚至超越了我,你就别调侃我了,以我的水准,实在没资格纠正你什么。”荣老连连摆手,对方天却是赞赏有加,言语间尽显钦佩之情,令在场众人无不愕然失色。“不可能吧?荣老竟然如此称赞这小伙子,还说自己在某些地方不如他?”“哎,没想到这小子年纪轻轻,鉴宝本领竟如此出众。”“我自认也略通鉴宝之道,但那支毛笔和墨块却超出了我的鉴定范围,这个方天竟能头头是道地解析,确实是有真材实料。”随着荣老对方天的认可,那些原先对他存疑的人纷纷改观,对方天赞不绝口。“李老,这方天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出色的鉴宝才能,即便破格让他加入文物局也是轻而易举之事,我记得他是您外孙女婿吧?您这次可是捡到宝了,真是让我羡慕不已。”荣老脸上流露出羡慕之意,对方李剑辉直言道。“哈哈,荣老您太客气了,谁不知晓,您的后代中不乏鉴宝奇才,您哪需要羡慕我。”李剑辉虽嘴上如此说,但他面上的得意神情一览无余,此时看向方天的目光满是满意与欣赏。“真是气死人了,分明是我送出的毛笔和罗小华的墨,本应受到赞誉的应该是我,结果那方天一番鉴定,所有的赞誉和关注全转移到他身上去了,我找谁说理去?”李彩丽精心挑选的礼物,却发现自己并未成为焦点,尤其是在李剑辉的眼中,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方天身上,这种情形下,不了解内情的人恐怕会误以为礼物是方天所送。看到李剑辉不再关注自己,李彩丽内心愤怒不已。“希溪,你听见了吗?荣老对方天的鉴宝能力可是赞不绝口,有这样的男朋友,你为爷爷准备的寿礼想必是非凡之物,何不拿出来给大家瞧瞧?”李彩丽决定孤注一掷,既然自己无法成为焦点,那就设法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她之所以特意提到明希溪,是因为她注意到明希溪手中的锦盒。那只锦盒看上去颇为陈旧,像是在某个地方封存已久,出于明希溪之手,李彩丽立刻揣测,这或许又是明希溪自作聪明收藏的某件物品。倘若她的猜想正确,以明希溪半吊子的鉴宝水平,很可能再度闹出什么笑话,这样一来,正好可以将方天一同拖下水。明希溪隐约感知到李彩丽的意图,正欲询问方天意见之际,手中的锦盒却被夺走。只见李彩丽一把抓过她手中的锦盒,径直打开。盒中现出一方青黑色的砚台,做工精致,古韵盎然,一眼就能看出是历经岁月的老物件。李彩丽漫不经心地拿起伏虎砚,上下打量,然后满脸鄙夷地说:“哎哟,希溪,你们明镜堂专营古董生意,又有位鉴宝高手做男友,我还以为你们会送什么惊世骇俗的宝贝呢,原来就是这么一块籍籍无名的砚台啊?”尽管李彩丽对古董研究不多,但因历年都会为李老爷子购置古董寿礼,多少积累了一些见识。尤其是对砚台,她最近有所涉猎。若有名人题字的砚台,其价值与意义非同小可,但明希溪的伏虎砚并无任何标识,故而她才出言讥讽。她此话一出,周围不少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明希溪和方天。